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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弥留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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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2-12-1 14:11:1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鸠山彦一跳下车,又卖力地将一大包装备拽了下来,跑到驾驶室旁向司机挥手道别,然后目送这辆"解放"在盘旋的山间公路上扬尘而去,它方方的车屁股在视野中东摇西晃地渐渐消失。    在与一堆石油钻井设备挤了一天一夜之后,彦一舒活着全身的筋骨,他仿佛觉得自己的眼珠与神经都还在不知疲倦地做着布朗运动。川藏线上只能搭便车,其实彦一早该明白这一点的。    他不禁想起了79年首登乔戈里峰时的情境,在刚刚步出混沌的中国,他们一大群外国人从此地越过中巴边境,前导车、基地车、补给车排了一长串,当地的藏民在政府组织下载歌载舞,纵使那种繁荣是虚假的,但毕竟给了一个登山队某些莫名的勇气:三个小队首次同时登顶成功,在回撤途中,遭遇风暴,只有彦一一人生还,还付出了三个脚趾的代价。彦一一生的荣耀从那时开始,其后二十年在日本登山界,他的名字简直就是教父的代称。    但眼下,村口一个活物也没有,只有猎猎经蟠在风中招手,两堆麻呢石像两个盘踞的怪物,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彦一将背包上肩,迈步向村里走去,冰封的地面在脚下发出破裂的声音,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在第四次经村民指点之后,彦一终于找到了他们所说的那幢白房子,是用页岩堆砌的刷着白色垩土的一幢平房,门没上锁,彦一推开门,屋里的景像让他吃了一惊。    屋里很暗,尽管火塘里的火还在毕毕剥剥地响着。屋子的一角,许多人背对着他,在围观着什么东西,火光将人影投向对面的墙上,扭曲的,不成比例地跳跃着。没有人注意到彦一的到来。    彦一轻轻将背包放下,走近人群,越过那些低矮的藏民的头顶,他仿佛看见了几个僧侣在一堆古铜色的东西上忙乎着什么,一个穿红袍的老喇嘛不停地转动着转经轮,小声地念着经文。随着一声类似于将陷于稀泥中的光脚拔出似的声音,围观的众人齐声叹了一声什么,随即一股甜甜的腥味伴着一些仿佛食物腐败的味道,充满了整个屋子。这时彦一看清楚了,捧在一个年轻人手中的,是一堆脏器,有心、肝以及一串坠坠的肠子,没什么血,在塘火的映衬下发着鳞鳞的光。彦一不禁"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这是为天葬作准备",央申顿珠一手递过一只银制的脚杯,一手轻拍着彦一的背,"在藏区很多地方已经不这样了,他们把死人直接丢在纳木错湖边,可是那样老鹰吃不成,太大。"    此时的彦一显得无比地虚弱,他一仰脖饮尽杯中的青稞酒,感觉到味道有点象家乡的清酒,稍稍压抑住了胃中翻腾的劲头。    "我父亲半年前提到过你,他认为你不会来了。"顿珠不流畅的汉语给了彦一某种亲切感,彦一用日语咕哝了一句什么,随即又用汉语说道,"我说过会来。他是我最好的向导。"    "这是我父亲手绘的地图。二十年来他带了十七个人进去,四个单人,三个探险队,但这十七个人都没有我父亲活得久,最短的是没出洞就死了,最长的是一年以后死的。呢玛次仁来过,但他是藏人,没敢进。"顿珠没再说下去,坐在台阶上开始抽他的叶子烟,夜色中一点红光时明时暗,彦一就着月色和辛辣的烟叶味,开始审视地图。    彦一久久地站在洞外,他想像着尼玛次仁,一个他在登山界的中国朋友和对手,如何也这样地在洞外逡巡,终究因为自己的信仰而没敢多跨出一步,无功而返。世界有时候就是这样,他曾执着地认为,人年轻时应该为着一个理想而轰轰烈烈地去死,而当人步入中年之后,他应该为一个理想而卑微地活着。他是一个无神论者,但他有时也把自己定位为一个世界宗教者,他信仰所有的宗教,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只因他觉得人活着应该有所敬畏。在阿尔卑斯,在可可西里,在乔戈里峰,在珠穆朗玛峰,多少次死里逃生,他事后都要去当地的神舍或者庙堂参拜,他相信,不同的神衹,决不会因为他在宗教上的滥情而责罚他。    他登上岗仁波齐已经第四天了,央申顿珠送他到当雄县就折返而去,他一个人再租车到了岗仁波齐山,顿珠的父亲――琐南加措在地图上标注的地点,就在离山脚300米高的地方,净海拔近5500米,一般人没有谁会到这里来,藏民也不会轻易登临他们的圣山。远处,纳木错湖闪着蓝得让人心醉的幽光,湖水看上去很平静,他甚至可以看见湖边放牧的姑娘,夕阳照在湖边的红土上,让他感到一种雄性的、亢奋的美。但是眼前的洞窟,却似乎幻化成一个旋转的黑洞,在呑噬着什么,是空气、光线和历史,彦一想。他有些眩晕,"已经是第四天了,明天再不决定下来,我就得往回撤了。我的命对别人来讲,已经不重要,但我要为了琐南而保留它。"    彦一已经走了近一个小时了,为了减轻重量,他早上进洞时将大部分的装备抛在了外在面,只带了一天的补给,如果下午四时前看不到结果的话,他就要留足时间向回走了。但到目前为止,他还没发现这个山洞有什么特别,阴冷、黑暗,是由于山体隆起过程中产生的错层次生性洞穴,与他所见过的其他高山洞穴相比,这里反倒要平坦、干燥得多,而且含氧量好像也并不比外面少。彦一一路看过来,没有发现有任何前人的遗迹,也没有动物出没的踪影。    "等等",彦一想,"这是什么?"    是风!柔和的清新的风,带着某种热力,但又不像营地用的电暖器或者空调的那种令人昏昏欲睡的热风。彦一猛然发现,周围的洞穴积冰早已不见了,化成了潺潺的溪水,就在脚底流着,彦一暗自思忖,"为什么刚才没有发现?"难道是有地热吗?根据彦一三十年的登山经验,有风,必定是空气对流的结果,难道说在这5600米的高山上,这个深不见底的山洞,还会有另外的出口吗?那曾经杀死十七人的凶手,为什么还没露面呢?    正在这时,彦一的头灯渐渐暗了下去,才一个小时,电池就用光了吗?彦一没有丝毫的犹豫,马上取下头灯开始更换电池,就在他刚要再次揿亮头灯的时候,他感到有一阵疾风从耳边掠过,随即身边的溪水中一阵哗哗的涉水声响过,彦一吃了一惊,脊椎骨一紧,一股凉意直冲上脑门,手中的灯具差点掉了出去……    当彦一的头灯再次亮起的时候,他几乎是战战兢兢地缓缓转过头去审视四周,越是探险经历丰富的人,就越是对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视,至少一个登山者应该死于一场无法预知的风暴,而不是不明不白地死在这荒无一人的高山洞穴中。    他清楚地看见,身边的溪水,由于什么东西刚刚踏过,溪底的泥沙随着流水打着转转,正在重新变得澄清,除此之外,没有发现什么。然而,就在彦一迈出一步时,他再次被眼前的所见吓坏了:一滩什么东西的粪便赫然就在离他不到一米远的一处石台上,还在冉冉地冒着热气,中间隐约可见还未消化的动物皮毛和一小块森森的白骨。彦一感到呼吸开始有些困难,他连忙背倚着岩壁,抽出了腰间的尼泊尔砍刀--他知道,如果那是一只雪豹,他再怎样防范也是枉然的。    大约经过了十分钟,彦一拿刀的手攥出了汗,他所倚靠的岩壁,也将其寒冷无情地传入了彦一的防寒服,彦一显得有些沮丧:黑暗大大地减弱了他的战斗力,84年在珠穆朗玛峰南坡,他曾经徒手与一只公狼搏斗,并将之赶走;但在这里,他甚至不了解自己的对手倒底是谁。恐惧从心底升起,开始在体内扩散。    又过了十分钟,彦一的听力开始灵敏起来,他忘记了黑暗,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听觉上,此时除了水声和他的呼吸声,他已确定再没有什么危险存在了,他将刀收入鞘中,沿着岩壁开始慢慢向前移动。    令彦一欣慰的是,到目前为止,再没有出现过什么难以应付的状况,他看了一眼表,11时21分,他又走了一个多小时了。回忆起刚才的险情,他相信他闯入了一只雪豹的领地,打扰了它正常的如厕,所幸它并没有攻击他,或许它从没有见过人吧。    彦一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感觉来,难道是他在迷糊中走错了方向,又走到洞口来啦?为什么眼前越来越亮呢?随着时间的推移,彦一感到身体中有一种欲望开始升腾,虽然他努力说服自己这只是一种错觉,但颤抖的手和渐渐冰冷的身体驱使着他,将手伸进背包,摸索着什么东西。"该死,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彦一诅咒着自己,努力使踉跄的脚步正常一些,他摸到了那个针筒,掏了出来,虽然他知道,在这个时候注射海洛因,无异于将自己推向死亡的门槛,但如果不注射的话,他相信他的意志会在瞬间崩溃。    随着针剂在血液中的流动,彦一的精神渐渐振作了起来,模糊的、重叠的视线再度清晰起来,他惊奇地发现,就在他的前方,确实有明亮的光投过来,仿佛就是正上方存在着一块天空似的,空气是无比洁净的,没有任何引起折射的灰尘,彦一无法判明究竟是毒品的药力还是那实实在在的光线给了他这无比清晰与湛蓝的色彩,蓝得那样温情与坚定,就如同他97年在梵蒂冈的大教堂中那从穹顶上投射下来的光一样。    彦一像疯了一样地甩开背包一路跑着,一次重重地跌趴在溪水中,他索性脱下湿透的防寒服,没命地跑着,他感觉到自己的肺尖在燃烧,一股滚烫的热流涌上喉头,他甚至闭上眼睛,任由自己东跌西撞地在溪水中涉水前进。    眼前,一片古旧的遗迹,破败的村落,荒废的农田,散落四处的碑刻和造像,红墙、红土、红色的田间沟壑,在蓝光的照射下成为金黄。彦一的脸上挂着泪,从模糊不清的"呜呜"声到一个男人式的号啕大哭,直至他开始剧烈地咳嗽。彦一用额头重重地撞击着脚下的冻土,十指深深插入泥中,寒冷立即从他的膝上肆虐到股间,麻木中充满了意义,彦一感到了全身心的畅快,他深知,这种畅快,绝不是毒品所赐予他的。    这是一片彦一根本无法判知的文明,原始、古朴、简约、辉宏、细腻而又透着几分柔媚。古印度?古希腊?象雄文明?古格文明?彦一已经搜索过了所有他熟知和不熟知的文明,但眼前,几乎就是人类历史的集大成,是一个文明的汇展,在这数百平方米的村落里。它仿佛就是在某一个瞬间凝固的历史,只是抽绎了其中的生命,一片完美的废墟,田间的秸秆仍然金黄,仿佛在唤人去收割,数件简单的工具散倚在屋前檐下,一尘不染。    彦一开始剧烈地咳嗽,他感觉到整个胸腔都着了火,他意识到不能再呆下去了,刚才的纵欲给了他些许意志,但却毁了他的肺。它现在开始充水了,如果再不走出去,他恐怕要和眼前的这个秘密一齐因为高原肺水肿而葬身于这个十几公里深的洞穴之中了。这是天大的一个秘密呀,为什么十七个人都没能将它传诸于世呢?这并不是为了某一个人的私利和名声呀,它应该是属于世界的。    彦一埋下头去,大口地啜吸着脚下的溪水,溪水冰凉彻骨,一种由寒冷带来的僵硬感从喉头蔓延到胃中,彦一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他感觉到体内的火正在熄灭、熄灭。就在他还未抬起头来的时候,他感到背上受到重重一击,一下子扑倒在溪水里,忙乱中溪水灌得他满脸都是,他连滚带爬地转身去看……    趁着背后投射来的光,彦一看见了一个屹立的、健美的剪影,喷着热气,他甚至能感触到那畜生浑身散发的膻臭味,彦一绝望地闭了一下眼睛,海洛因的药力在渐渐消失,他和那冤家对峙着,绝对是一强一弱的对垒。    从他二十五年的探险经历,彦一清楚地知道,在许多时候,你和你的对手是在拚意志,你不动,你的对手也不会贸然进攻;可是他也隐约地看到,自己生命的火焰,正在渐渐萎缩成一缕微弱的蓝光,而对手的能量,是那样地强烈可感。彦一知道自己该搏一下,他没有移动摊在溪水中的身体,但左手却悄悄地向自己的腰间摸索去,如果麻木的神志没记错的话,他那把尼泊尔腰刀应该别在那里。    但是时间此刻是以微秒来计算的,对手毫不犹豫地发动了攻击,仿佛是对彦一作为外来者和入侵者恰如其分的责罚,它将彦一扑在身下,死死地扼住他的双肩,将腥臭的气息大口地喷在他的脸上。彦一丝毫的反抗,都引来它一顿乱抓,彦一的衣服被撕成碎片,双腿被那畜生的一双后腿蹬成鲜血淋漓。此时的彦一已毫无还手之力,他觉得解脱,甚至在受虐的同时还抽空欣赏了一眼那身后美丽的奇迹。    忽然,彦一的右手触到了什么东西,冰凉的,好象是一根冰柱,他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猛地一个翻身,使尽全力将手中的东西扎向那家伙的颈部,那畜生一个迾趄,更加愤怒,扑将上来生生地咬住了彦一的左颈,彦一已经完全绝望了,他放弃了抵抗。    在处在半昏迷中的彦一仿佛觉得自己轻若羽毛,他不知那畜生是何时离去的,颈上粘稠的血汩汩地流着,头部已僵得不能转动,他觉得自己手中攥着什么东西,费力地举到眼前一看,是一支中号的针管,针头已经不见了。彦一顿时明白起来,心中暗自思忖,"畜生,这下我们俩个都是瘾君子了。"经历此劫的彦一,心中升起无限的求生欲望,他随手抓起散落满地的布条,仔仔细细地包扎起颈部的伤口来,那伤口并不深,可见海洛因在那家伙身上生效的速度是多么地快。彦一腿上的伤口此时倒显得严重些,被割裂的皮肤无情地翻着,露出棉絮一样的筋膜,血已经不流了。    他不能呆在这里,彦一知道,他这种样子,如果那头雪豹不来扰袭他的话,也会在一小时里被冻死,他竭尽全力向那片光亮爬去。一米、两米……彦一的伤口在湿土上拖动着,痛感一次一次清晰起来,彦一在多次的登山中所经历的一切不适,都不如此时令他刻骨。亮光中的热空气,使他的疼痛更加加剧,也使他的意志更加强硬起来,那蓝色的光,那般地澄净,单凭这一点就让彦一不忍辞世,他重重地将自己靠在一个斜坡上,大口地喘着气,再度仔细观察起满身的伤口来。    三个小时过去了,由于外面已近黄昏,洞内的光也开始暗淡起来,彦一不知道自己还能熬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撑下去,他没有向顿珠提出来接他的要求,而此行由于没能得到任何赞助商的关注,他甚至没能带上一部电台,况且就是有,他相信外面也不可能收到此地发出的求救信号。彦一的意志仍然是绷满了弦的弓,但他的体力所支撑的生命之火,就像风雨中的灯塔那样时亮时熄。"这样就够好了",彦一曾经无数次目睹过和亲身经历过,许多垂死的人,在某一种意志或信念的支撑下,再度迎来生命之火的辉煌。那种意志和信念,在有的人,是家人的期盼,在另一些人,是重生后的荣耀和声名,在更多的人,则仅仅是一种活下去的愿望。彦一的胸部胀痛得厉害,他的肺中已经有3/4充满了水,但仍能支持他细若游丝的呼吸,他的急救包中还有两支消炎针剂,他粗略算计了一下,现在注射一支的话,另一支可以支撑到第二天早上再注射,如果到时再没有奇迹的话,那就回天乏术了。    "我一定要撑下去!"彦一脸上浮现出日本人特有的坚毅和凶恶。    彦一的眼前开始浮现出各种各样的幻觉,几乎是他一生的回放:    97年,他在新几内亚的查亚峰攀登时不惧摔伤了脊背,随队医生给他滥用了过量的麻醉品,彦一染上了毒瘾,当年退出日本登山队;    52年,彦一出生于日本长野县,当时正是中日友好的时期,55其父作为日本登山队长率队考察了珠峰,但由于大量装备留在国内,没有实施登山计划;彦一幼小的心灵中刻下了"珠穆朗玛"这个名字。    79年,首次冲击珠穆朗玛,失去了六名同伴,又在山下的县医院截去了三个冻伤的脚趾;但那次登顶过程中,琐南加措冒着生命危险上到7300米来援救他,引发了他对琐南一生的不尽感激。    62年,8岁的彦一独自登止了家乡的长良川,在2000多米高的山顶上,他看见了樱花盛开的富士山;恍惚中,似乎也透过云雾看见了珠穆朗玛峰。    82年8月,日本登山队首次由乔戈里峰北侧登顶成功,他的队友柳泽幸弘在回程时不惧从8300米高度垂直跌落于悬挂冰河中,队友在施救过程中引发雪崩,他眼见柳泽被大雪淹没,回国后柳泽被尊为国民英雄,他则于次年娶了柳泽的遗孀真理子。    87年,首次无氧登顶珠穆朗玛峰,并于同年单人登顶海拔8125米的南伽峰,接任世界登山协会会长职务,成为这一职务上最年轻的会长。    92年,登顶非洲最高峰乞力马扎罗;    83年,他如何作为最年轻的队员,以最短时间从北坡登顶珠穆朗玛峰,回国后受到天皇接见;    90年,单人登临欧洲最高峰厄尔布鲁士山;    ……    95年,他完成了登顶世界上所有海拔7000米以上山峰的计划,同时辞去世界登山协会会长职务;    从那时起,他的事业开始走下坡路:    他的纪录屡屡被年轻一辈突破!    早年欠下的各种债务缠得他无处容身!    他再也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无愧于那个"教父"的称号,甚至当年由于满怀对柳泽幸弘的歉疚而迎娶的真理子也离他而去,带走了财产和他的一子一女。    二十年来,看尽了各种各样的死亡和离别,彦一几乎早已没有对生活的热切和壮年时的冲劲,他在意大利、在日本,曾经戒过多次毒,都未获成功。每当看见那些曾经在自己的双脚下臣服的大山,而今在年轻人的攻击下屡屡变节,他似乎觉得自己一生的旅伴背叛了自己;但他又觉得山是无过的,它只懂得仡立在那里,向世人展示自己温柔美丽的一面,它的凶残和暴虐,只有登临过它的山才能了解。    彦一抬起头来,他觉得脑袋中似乎灌满了沉重的液体,双眼就像一台聚焦不准的相机:眼前那片神秘而绝美的奇迹,在他面前似蓝色妖姬一样在诱惑着他,幻美、多变、本色,却又令人无法亲近。    彦一竭力想使自己的视力恢复,他将整个头颅浸在水中,来降低眼压,但是无济于事,他几乎已经看不见什么东西了,只能感受那蓝色的光,依然在变幻流动着,似乎还有气味,一种莫名的使他浑身感觉温栈无比、莫大满足的气味。彦一的头无力地垂了下去,口中喃喃,呼吸细若游丝。    顿珠抬起彦一的头,试着他的呼吸,他想着自己这时候来应该不算晚。在彦一超过约定的时间未归之后,他于半夜里就出发了,加上在洞中摸索的时间,他相信彦一撑得过这9个小时。    他怀中的彦一浑身冰冷,已感觉不到与周围岩石的差别,但是他仍未僵硬,可见他在以自己的意志支撑着。顿珠小声唤着"鸠山君",一边给他进行肌肉注射强心针。约摸十分钟后,彦一睁开了眼睛,竭力在适应着黑暗后的光明,顿珠高兴得像个孩子。    彦一也在微笑着,一种了无牵挂的会心笑容。"……珠,我,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了……"顿珠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正想贴近些,此时彦一猛地挣脱顿珠的臂弯,将自己滚到了地上。顿珠猝不及防,等他看清楚,已经应了汉人的那句话,叫"说时迟,那时快",彦一手中那把从未离身的尼泊尔砍刀,向自己脖间抹了一下。彦一随即无声地歪倒在一边,粘稠的血缓缓地流了出来,越流越多,越流越快,顿珠绝望地长跪伏地,口中念着六字真言,任凭彦一带着余温的血,在自己身下流淌……    藏历年晒佛的时候,人们都看见了顿珠,他穿着僧衣,毕恭毕敬地展着大佛,面色似灰,新剃的头在拉萨的阳光下闪着青光。                                            作者:当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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