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gggg的外传

顽皮狐狸

她的自传我已经在上海客栈里发表了...欢迎各位阅读．

个人是很喜欢她，每个人的命运不同．各自精彩．．．

跟她本人说明了一下情况，所以把她的文章转载到这里．

第一节、读书种子

我一岁的时候，妈妈考取了研究生，踏上了上京求学的道路，此后我们一家三口就开始了旅行生活。那时候爸爸的工作也有不少到北京出差、培训的机会，每次爸爸去北京，都会带上我这个“小跟屁虫”跟妈妈相聚。这样的日子里，妈妈就会从宿舍搬来爸爸单位的招待所，跟我们父女一起住，白天爸爸忙于他的工作、会议和培训，妈妈就带着我一起回学校上课，我就成了妈妈研究生班上最年轻的学员了。每次课前，妈妈当然是严令我遵守纪律，不许哭闹、乱跑等等。不过我也是个怪人，平常是一刻也闲不住的顽童，但是一到了讲堂上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摆出一幅庄严肃穆的“小大人”神态。以下就是我这个顽童研究生的几则趣事：

妈妈说她们有一个很出名的教授，上课总是喜欢一气呵成讲足三个钟头，中间不下课，他的这些学生们为了适应老先生的授课习惯，只能尽量在他的课前禁食、禁水。我那时候不到两岁，自然是受不了禁食、禁水的折磨，妈妈只能是喂饱我，自己饿着肚子去上课，课前嘱咐我要是想上厕所的话，就自己偷偷溜出教室，然后再偷偷回来，不许出声云云。我第一次去上那个老先生的课，妈妈为了方便我偷偷出去上厕所，特地找一个离门很近的椅子落座，，再把她的书包放在身边的椅子上，我就坐在妈妈的书包上面，把我的脑袋勉强支撑到了课桌的水平面以上。妈妈说整个课程中间，她看了我几眼，我都作浑然忘我状，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既没有闹，也没有去厕所，更没有睡觉。这样一直到下课，老师话音刚落，我就像个离弦箭似的冲向教室大门了，可是还没到门口，我突然大哭起来，妈妈他们一看，我终于憋不住，尿裤子了。这下子，周围的同学和老师都大笑起来了，妈妈只得过来帮我收拾，那个老教授也走过来，笑着问我：“小丫头，你刚才上课都听见了什么了？”我一边抽噎，一边着回答他：“听见你讲希腊神仙家里的事情。”周围的人又笑起来，其实教授那节课在讲西方中古文学作品：但丁写的《神曲》，里面的故事和情节其实都很是晦涩难懂，老教授很好奇我能听懂些什么，就接着问我：“那么，你听了他们家的故事后，有什么想法呢？”我抬起头，一本正经的说：“我以后长大不去炼狱山玩儿了，我要去耶路撒冷玩儿。”周围的人又轰然大笑起来，老教授也笑着拍了拍我的脑袋说：“呵呵，这么小就知道追求光明和自由了，有志气，是个读书种子！”

我印象中妈妈上学的时候总有很多作业要写，她写东西的时候，我就会向她要一张稿纸，学着她的样子，静静地站在她边上写我的著作。我拿着我的铅笔，给稿纸的每一个小方格里都工工整整地写上一个四四方方的符号，每个符号还各有不同，以示区别，妈妈说我的那些“鬼画符”乍看上去还真是很象汉字。我也有一块儿橡皮，如果写了哪个符号让我看不顺眼的，我就认真地擦去，再另写一个新的上去，直到我自己满意为止。因为我常常在写这些东西，爸妈也就不以为意了，觉得我能安安静静地自己玩，不吵闹就挺好，这样的良好纪录一直保持了很久，直到有一天，我自己完成了一张得意非凡的作品，一个坏点子从我的脑子里面蹦了出来，我想把我的作业交给老师看看。所以那一天，我趁妈妈不注意，从她准备交给老师的一叠作业中偷偷地抽出了一张，把我的大作插了进去，妈妈不疑有他，按时把她的作业交上去了。几天后，妈妈蒙老师的召唤，诚惶诚恐的去学校了，回来的时候捎回了我的那张“鬼画符”，怒气冲冲的叫我把她的那张作业交出来，我只得不情愿的交出了被我藏起来了的那张稿纸，看着妈妈匆匆地赶回学校交作业了。妈妈再回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像先前那么难看了，我也放了心，不耽心挨打了。第二天，我又跟着妈妈回学校上课了，课间老师突然走过来问我：“小丫头，你交给我的作业写的是什么呀？”我一听老师看见我的大作了，就来了劲头儿，居然跟老师抬起杠来，我问他：“妈妈说你们大学教授认得很多字的，你是大学教授吗？怎么你不认字呢？”老师被我问得一时语塞，就问我：“那么你自己认得你写的字吗？”我瞥了撇嘴，不服气得说：“我当然不认得了，你是教授都不认得，我怎么会认得呢？”老师被我逗笑了，拍了拍我的脑袋说：“你这个小丫头歪理挺多，哪有不认字，反到先会写字的道理？”我有点老羞成怒，强词夺理地说：“我就不认字，但是会写字呀？”妈妈实在看不下去我跟她的老师继续抬杠了，就喝斥了我两句，我撇了嘴不做声了，老师却兴致很高，笑着说：“你要是真能不认字却会写字，我这个教授就让你来当好了，我给你当学生！”多年以后，我在北京念大学的时候曾经陪妈妈一起去拜访那个老师，相聚的时候，老师又回忆起这段小插曲，笑着跟我说：“电脑科技真是太先进了，现在用汉语拼音打字，只要会发音，就可以写出字了，不一定非要先认字后写字的。哎，我老了，电脑用的不好，真是要给你们这些年轻人当学生了。”

妈妈研究生毕业的时候，爸爸特地带着我去北京参加妈妈的毕业典礼，拍毕业照那天，妈妈的班主任坚持要让我也一起合照，说我的出勤率很高，算是班里的旁听生了。于是乎，我在尚未升上小学之前，已经提前受了一段研究生的正规教育。现在回想起来，于国学和中文方面，我也勉强算是家学渊博了，正规的中文教育启蒙也算是相当早，觉得有点赧然，自己为什么中文水平依然低下，看来还真是太没有天分了。

第二节、“猴头”降生记

我这个“回忆录”一不小心写成倒叙了，这一篇要讲一些4g婴幼儿时期及更早前的故事了。

从我爸妈的婚姻谈起吧，他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爸爸上学早一年，妈妈上学晚一年，所以他们俩虽然是中学同班，但是妈妈却比爸爸大两岁。至于他们两个究竟是从什么时间开始谈恋爱的就比较无据可考了，但总之是属于那种世人鄙夷的“早恋”一族，妈妈把他们的这段地下恋情美其名曰称为“两小无猜”，但是我常故意打岔，开玩笑说她和爸爸是“两小乱猜”。这两个相爱的年轻人究竟怎么骗领到结婚证的至今为止还是个谜团，因为他们两个结婚的时候尚未达到那个年代所谓的“晚婚标准”，总之婚后他们也象其他的夫妇那样热切的盼望着爱情结晶的到来，但这条路走来却几经波折。婚后的五年中，爸妈两人经历了热切盼望、几经失望、积极治疗和心灰意冷几个阶段，等到他们已经对拥有自己的孩子完全不抱指望后的一年，也就是他们婚后的第六年，却意外的迎来了我，爸妈的惊喜自不待言。

爸爸回忆说那个时候听到妈妈怀孕这个好消息后，他高兴地失眠了好多天，妈妈则是从那天起立志拼命补充营养，争取生个健壮的宝宝。妈妈在整个妊娠期间都未曾有过半点儿不适，健康状况好的空前绝后，胃口也大的惊人，这些都是大家史料未及的。怀孕之前妈妈是又高又瘦的体形，非常挑食，牛、羊肉不沾，肥肉不碰，不喜欢吃鱼和水产，甚至连鸡蛋也很反感，但是怀孕以后妈妈就象是变了个人，饮食的口味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爸爸说妈妈怀孕的那几个月，他每月的工资用不到两个星期就会被妈妈吃光。妈妈那时候对肉类萌生了极大的兴趣，因为那个年代的肉类还是限量供应的，所以爸爸只得常常想办法买高价肉以应付家里那个食量惊人的“大肚婆”， 那时候妈妈一顿饭要吃一整个猪肘子或是一整条羊腿这个当量的肉类，也真难为爸爸了。这样的生活过了三个月，妈妈的体重长了15公斤，非常骇人，医生不得不责令妈妈少吃点肉，多吃蔬菜水果以想办法控制体重了。爸妈对这一胎非常重视，所以对医生的话也是言听计从的，自此之后，妈妈改为以水果、蔬菜为主进食了。但是，这个比较健康的饮食结构也没有帮妈妈有效的控制她的体重，妈妈的食欲实在太惊人了，一天吃光9斤杏子，两天吃光20斤苹果之类的个人纪录频频被刷新。到我出生前，妈妈的体重已经增加了将近30公斤了，非常惊人，只可惜这些体重基本都长在妈妈身上了，比预产期早了四十多天降生的我，出生的时候相当瘦小，不大符合爸妈“母壮儿肥”的冀望。

我出生的很突然，那天早上妈妈还照旧去上班了，午饭后自己骑着自行车去医院例行检查，一路上都毫无征兆，却在下午3点生下了我。爸爸后来回忆说，那天下午2点，妈妈从医院打电话给他说肚子有点不舒服，医生让她留下观察，妈妈还特地交待爸爸不用立即来医院，因为还没有要生的感觉。3点的时候，爸爸再接到电话就是医院的护士打来的，通知他我已经出生了，爸爸才急急忙忙地赶往医院，一路都觉得不可思议。妈妈的记忆是，她两点还在楼上楼下的办理住院手续和打电话给爸爸，没觉得我会很快出生，等到两点半她突然发现羊水破了，才急着去找医生看看，值班的年轻医生简单检查了一下，就吩咐妈妈上产床等着，她去换衣服了。十几分钟后，我就摔在产床上，发出了石破天惊的哭声。医生那时尚未换好衣服，听到我的哭声才匆匆赶过来，非常吃惊地跟妈妈说从来没见过头生子这么快的。妈妈说几分钟后又赶来了一个老大夫，妈妈问她：“怎么我的孩子没足月就生下来了？为什么生孩子会这么快呢？”老大夫则笑着跟妈妈和周围其他的医生和护士说：“逢猴年就是不一样，生的小猴子都是这么猴急猴急的。”周围的人也都大笑起来。

我从一出生就开始哭，音调虽不算高亢，但是音量很大，穿透力很强，爸妈都觉得很奇怪，怎么那么小的身躯可以发出那么大的噪声呢？因为早产的缘故，出生后我被关进了婴儿室，没有立即交给爸妈。在婴儿室里我也是个特立独行的小怪物，及其爱哭，又哭声响亮，经久不息，还不爱睡觉，只要使我清醒的时候，就闹得四邻不安，忙的护士阿姨团团转。出生一周后，爸妈终于见到了我，妈妈从护士阿姨的手里接过我，仔细端详，再抬眼看看临床另一个妈妈怀里那个胖嘟嘟的宝宝，突然哭起来，问爸爸：“怎么我们的宝宝那么难看呢？细胳膊细腿的，丑死了。”爸爸接过我，一边打量我，一边安慰妈妈，“哎！至少头还是很大的，不比别人的小。”病房里其他的人都笑起来，觉得爸爸对我的评价很特别，妈妈也笑起来，我于是有了生平第一个诨名“猴头”。妈妈的奶水不多，我又抗拒牛奶，一天到晚饥肠辘辘地哭个没完没了。爸爸和妈妈想尽一切方法下奶，食疗、偏方、中药、西药一样都没有落下，可是依然无济于事。奶奶那时候本着“吃什么补什么”的精神，猛给妈妈灌牛奶，妈妈又创下了一个月喝100斤牛奶的个人纪录。当妈妈抱着满月的“猴头”回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惊讶的发现“猴头”体重少了1公斤，猴妈长了5公斤，妈妈当然是挨批评了，委屈地大哭了一场。

“猴头”回家之前，左邻右舍都很是关怀“猴头”的近况，总是向爸爸打听，可是等“猴头”真的跟着爸妈回家之后，又很快成了邻居们的梦魇。原因其实也无它，主要还是“猴头”太爱哭，音量又极大，非常扰民。那时候我家对门的邻居是个儿科大夫，跟爸妈很熟，邻里关系处的不错。我回家的第一天，从下午6点开始哭直到11点，小睡了半小时，又亮开了嗓子开始哭，直到凌晨还是没有谢幕的意思，邻居的医生阿姨实在听不下去了，深夜来敲我家的门，看看“猴头”究竟受了什么天大的冤屈，仔细检查了半天，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妥，嘱咐妈妈第二天一定带我去医院给医生看看。爸妈自然不敢怠慢，第二天一早就带着几乎哭了一夜的“猴头”去医院了，他们跟我出生那个医院的医生描述了他们的一夜的悲惨遭遇，没想到医生说：“你家小猴子在医院的时候就是这么折磨我们的，一天到晚地哭，闹得天翻地覆，我们早就彻彻底底地看过了，它没有问题，就是闹人呢！”爸妈无奈又抱着我回家了，我依旧每天哭闹，很快就臭名远扬了，爸妈那时候出入碰见邻居都觉得不好意思。楼上有一个退休的音乐系老教授曾经跟妈妈说：“你家‘猴头’嗓子真好，共鸣也不错，以后可以好好培养，说不定能当歌唱家呢！”妈妈当然是对我的扰民愧疚不已，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了。还有一回，我家隔壁单元的一个老奶奶看见爸爸下班，特地拉着他说：“你回去好好看看，是不是孩子她奶奶给做的衣裳里落下针了，怎么哭得这么厉害？”爸爸当然也很是赧然。我的哭闹还是在老邻居里享有盛名的，直到现在，有时大家在路上相遇，他们还时常回忆起这段故事。

顽皮狐狸

第三节、娃娃脸

我是生就一张娃娃脸，看起来总比实际的年纪还要小上几岁。这一点其实有些麻烦，我读书早、工作早，跟周围的同学、同事比起来，本来就已经很年轻了，再加上这张娃娃脸，就更显眼了。

在欧洲的时候其实还要好一些，洋人对于华人的脸孔身材的年龄判别还没有那么敏感，所以他们通常不会很自信的主动根据你的外表做这类的判定，可是华人则不同，自从我到新加坡工作以后，这个问题日渐凸现出来了。其实我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的外表看起来象是多大的年纪，不过基本上陌生人对我年纪的猜测总在12——17岁这个区间之内。下面是我遇到的两则小插曲：

1. 收发室的大妈：

我工作的医院里有职工收发室，里面主要是放信件、报刊什么的，亚洲的工作环境是比较等级森严的，所以医生有医生的收发室、护士有护士的收发室，各走各门，互不干扰，其实这一点我是不太理解，觉得把相同职能的区域这么分开是有点儿没必要。我自己平日里是比较深居简出的，除了病区巡视、开会以外，很少离开我的办公室，再说一天到晚都很忙，也没有时间四处闲逛，所以刚工作的时候，认识我的人也并不多。

某日，我去收发室取信件，刷卡进了门，径直朝我的信箱走去，结果没走两步，就被一个做清洁工作的印度大妈一把抓住了制服的下摆，那个大妈气急败坏的高声嚷了起来：“你知道这间房间是严格限制病人、医生助理和护士进入的吗？我们可是有24小时录像的……”，这个大妈的声调极高亢，形体语言也很丰富，骂人的时候身体也跟着摇摆起来，从脚到头的小幅振荡，活象是从地心传出的一缕简谐波。我无奈，只得等大妈先骂完了，消了气才和颜悦色地对她说：“您说的规矩我都知道，您的工作我也支持，但是不幸的是我的信箱在这里，所以只能厚颜进来了，非我所愿，事出无奈……”我一边说一边把我的证件双手奉上供大妈查阅，大妈一把夺过我的工作证，从兜里掏出老花镜戴上，前前后后、翻来覆去地仔细看了几分钟，然后突然满脸堆笑，亲热地凑过来，一边亲手把我的工作证放进我胸前的证件夹，一边滔滔不绝的到起歉来，我有点不太习惯她这样180度的态度大转弯，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敷衍了她两句就走开了。我拿了自己的报刊、信件还有传真，就准备刷卡出门，那大妈居然从几十米外的地方几个箭步冲上来，一边殷勤的替我拉门，一边鞠了一个标准的90度躬，我吓了一跳，非常不习惯年长的人向我如此行礼，一时之间窘得不知所措了，急忙转身，一边向大妈鞠躬回礼，一边屁股向外倒退着出了收发室的门，大妈居然还跟出来，站在走廊上向我挥手，直到我在走廊的尽头转了弯。

2. 小妹妹，你要多读书

这几个月，我是个不事生产的闲人，比较有空儿光天化日的在小区楼下的花园里面闲逛。有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他每天都会在那个小花园里待很久，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我有时会朝他微笑点头打个招呼。终于有一天，在我经过老人身边的时候，他开始跟我攀谈，他问我：“小妹，你怎么不去读书呢？我总看见你白天在这里闲逛”。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就笑笑，没作声。老人接着说：“你也别嫌我老人家啰嗦，年轻人不多读一点儿书是不行的。”

老人的态度很诚恳，我于是认真地点头回应他，“是的，您说的对，我们这一代人是应该多读书的。”

老人象是找到了知音，把两手的十指交*，放在胸前，认真地对我说：“你们长大了以后，都要靠大脑赚钱养家的，只是努力干活，没有知识的话，也找不到工作的。小妹不应该这么小就不读书了，以后会后悔的。你要至少要把中四读完，然后最好再上个大专文凭，如果成绩好，还应该读大学的。”

我一听，不得了，老爷爷这误会可不小，居然把我看成初中生、小学生了，也是真够夸张的了，我只得讪笑这听他讲完了一番大道理，然后跟他说：“您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我的年纪可没有您说的那么小，书也读得不算少了。”

老人将信将疑的问我，“你这个小妹妹说话够不谦虚的，你能有多大年纪？你这个年纪能读了多少书，就说读书不少了？你们这一代人，读到大学的都不算有学问了，我自己的儿女，我都要让他们读大学的。”

我很认真地回答老人，“我都二十多岁了，大学毕业很多年了，真的不是特别小了。”

老人上下打量着我，满脸狐疑。我低头看见自己手上的学位戒指，要是在瑞典的话，我什么都不必说，很多人就能看得出我是那所学校毕业并获得了什么学位的。只是在新加坡，认得这个东西的人就不多了，怎么向老人证明我的所言非虚呢？我从兜里掏出钱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名片递给老人，老人接过名片，认真地看了几分钟。我们医院统一印制的这种名片上的信息可谓全面了，除了名片上常见的名字、职位、工作部门、通信地址什么的信息以外，连同我的教育背景也是写的一清二楚，从本科起到博士，学位名称、毕业院校都是一字不差，据说这是新加坡卫生部对医生名片印制的规定。老人看过名片，然后抬眼从头到脚地打量了我一番，突然笑了，“这不是你的名片吧？”

我一听，闹了半天，这个老爷爷还是觉得我象个孩子，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好好把这个问题给老人家解释明白了。干脆从钱包里拿出了工作证，这个IC卡可是有照片儿的，信息更全了。老人接过我的工作证，对照着工作证上的照片又打量了我几分钟，然后笑着说，“呵呵，这张照片跟你是有一点儿象，但是照片儿上的人是圆脸盘儿，肯定不是你！这是你妈妈的钱包吧？”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最近好像是变得尖了一些，到了这一步，看来误会是难以解除了，我再也拿不出什么更有力的身份证明文件了，只能讪笑着望向老人，听他继续滔滔不绝的讲着年轻人应该多读书的大道理。

第四节、虎头钳

我出生后，爸妈买了很多漂亮的玩偶给我，尤其是爸爸，他很喜欢给我买各式各样的洋娃娃，什么会眨眼的，能动胳膊、动腿的，简直是应有尽有。我却一直对这些娃娃不太感兴趣，兴致高的时候就是搞搞破坏，把娃娃们肢解一番，然后就四处乱扔。爸爸说那些娃娃都被我迫害地支离破碎，呈现着种种触目惊心的丑态，我从没有真心喜爱和珍惜过这些漂亮的洋娃娃。根据爸爸的回忆，我第一件爱不释手的玩具其实是一个虎头钳（这个东西可能诸位协和的网友都没有见过，它其实是钳工工作台上用来夹工件的设备，早期街边摆摊儿配钥匙的桌子上往往放着这个东西。父亲是学机械工程的，对这些工具很在行，家里也有一些工具，方便他做一些简单的家庭修理工作）。父亲还记得他把虎头钳夹在桌上，打算手工做一个活动铆钉，把被我揪断了的一个洋娃娃的胳膊接上去，干了一半，家里有客人来访，他就放下手里的活儿去招呼客人，等他再回来，却发现我正专心致志地操着一根很长的大锉刀破坏他的铆钉，满地铁屑，我的手上、脸上和衣服上也满是铁屑和黑色的机油，那时候我差不多一岁半。爸爸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试图把我手里的锉刀夺走，并让我远离那个虎头钳，我却死也不肯，大哭起来。从那天起，爸爸的这个虎头钳成了我的新宠，它从此永久地夹在了我卧室的窗台上，后来我家搬过很多次，每次我都会带着这个笨重的家伙。

爸妈自小对我的期望比较低，让我跟同龄的孩子们相比，成长的环境轻松了很多。这可能跟他们的出身和一系列的人生经历有关吧，那个动荡、复杂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他们，看尽了事态炎凉，非常渴望平凡、安定的生活状态。爸爸常当着我的面跟妈妈说：“我们的‘皮猴儿’以后上个技术工人学校或者中专什么的，然后当个工人最好了，生活的越简单就越快活。这小东西的手挺巧，身体也结识，又喜欢完这些工厂车间里的玩意儿，是个当工人的好材料。”妈妈也觉得读书太苦，知识分子的生活也是勾心斗角、身心俱疲的，不如体力劳动者健康快乐，所以他们从不对我的学习成绩提出要求。初中毕业的时候，父母还做主为我报考了一所技工学校，我记得爸爸问我：“你选个专业吧，看看喜欢什么呢？”我那时心里暗想，要是当了钳工，就可以每天守着虎头钳，做出种种好玩的东西，就毫不犹豫地说：“我想当个钳工”，爸爸皱了皱眉，说：“钳工太累了，女孩子当个仪表工吧。”我撇了嘴，不高兴得说：“我只想当钳工，别的不干，你们要是不让我当钳工，我就上高中，等毕业了当个公共汽车司机，哼！”爸爸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的说：“你这急性子，当司机太危险，还不如当钳工呢！”中考前的一个月，我请了三天假去参加了全省统一的技工学校录取考试，现在对那个考试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题目中有一些根据图形读取仪表显示的东西，做起来挺有趣的。我读的那所中学是全国重点中学，老师和同学大多对这种考试嗤之以鼻，也对我报考技工学校感到很吃惊。班主任是我的数学老师，他对我的这个怪异的举动显得很忧心，怕我会做出什么不参加中考之类的疯狂决定，我可是他的得意门生，他登门拜访了我的父母，流着泪说：“12岁的孩子还小，不懂事，不一定明白上了技工学校可能对她将来一生带来的影响。我也不能武断地说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但是作为她的老师，我不能看到孩子的天分和潜能就这么埋没了，我对她的中考复习特别看好，别的科目我不敢打包票，但是数学这门课，我们学校里没有人能越得过她……让她上高中吧，等她更大、更懂事了在做这样的人生选择吧，到时候她如果还是想报考技工学校的话，也还是有机会的。”于是乎，我以技工学校考试全省第一的身份，与这个钳工梦擦肩而过了。

直到现在，那个虎头钳还夹在故乡家中我的卧室的窗台上，我常常嘱咐爸爸替我擦拭加油，不要让它生了锈。它曾经朝夕相处的陪伴了我多年，承载了太多我童年的乐趣，直到现在我都觉得童年的回忆中有一股淡淡的铁屑和机油混合的味道。那时候，妈妈每次看见我一个人站在那里摆弄我的虎头钳，总是无奈的感慨“老鼠生儿会打洞”，尽管爸爸很以生下我这个小怪物为耻，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我在兴趣爱好、思维方式等方面跟他的相似之处其实比较多。

顽皮狐狸

第五节、米老鼠的裙子

前面的留言中，阿瑶瑶斑竹担心4g会一不小心被培养成“假小子”，哈哈，其实这一点是瑶瑶多虑了，4g从小就特别臭美的，完全不是个“假小子”。

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4g的臭美是与生俱来的。奶奶说，我刚一出生，她就去领了我份内的布票（那个配给年代的产物），给我买了几尺商店里最鲜艳的花布做衣裳。4g特别喜欢那身花衣裳，每次奶奶抱着穿着那身花衣裳的4g出门，4g逢人就会把一条胳膊或者一条腿从襁褓中挣脱出来给别人看看，炫耀一下自己的漂亮衣服。除了衣服，4g对花手绢也情有独衷，每天早上去幼儿园前，4g会亲自挑选一条漂亮的手绢儿叠好，把最美的花纹和图案露在外面，然后让爸爸妈妈用别针别在4g的胸前，注意：这条手绢儿完全是装饰用途，4g会在兜里揣上一条旧手帕，这一条才是功能型的，嘿嘿。

在4g的臭美史上，有一条裙子是有划时代意义的。我三岁的时候，父亲第一次出国出差，在参观加州的迪斯尼乐园的时候，父亲看中了一条米老鼠的裙子，想买给他那个臭美的“皮猴儿”穿。那时候中央台还没有开始播出《米老鼠和唐老鸭》的动画片，爸爸和我都对这个动画人物一无所知，但是爸爸还是一眼看中了公园里卖的童装米老鼠裙子，粉红底色有白色圆点的连衣裙，爸爸还特地买了几双跟裙子相配的白色连裤袜和一双白色的皮鞋，这些东西的价格不菲，据说快要顶得上一台彩电了，爸爸付钱的时候，看的跟爸爸同行的同事瞠目结舌。裙子买回来，4g是爱不释手，可惜尺码太大，4g穿不了。那时候，4g每天晚上从幼儿园回家，总要把这身行头拿出来，对这镜子比划，恨不能一夜间长大，穿了它出去臭美。这样的等待真是漫长呀，我到现在还记得自己晚饭后坐在床沿上，把那条裙子铺展在床上，一边儿摩挲，一边儿叹气的日子。

第一次穿着这身漂亮的裙子出门是4g第一天去小学报道的日子，那天爸爸牵着4g的手去学校，一路上4g的这身抢眼的漂亮装束引来了无数艳羡的眼光，4g 的虚荣心也得到了空前的满足，穿着那条裙子的4g恍然觉得自己就是个漂亮的公主了。中央台每周末播出《米老鼠和唐老鸭》之后，4g就赢得了一个新的封号——“老鼠”，其实这个封号本来是“米老鼠”的，只是同学们嫌叫起来拗口，就简称“老鼠”了。这个外号广为流传，直到现在，我的小学同学和老师见到我，还是会叫我“老鼠”。我的那个大名，因为起的太艰涩难懂，一直也没有办法推广使用，初始的师长朋友常常识不得中间的字而叫错，熟识的家人朋友也嫌它晦涩而弃置不用，以致于4g从小就是被大家叫着各式各样的诨名和外号长大的。如今随着岁月对记忆的磨蚀，很多小学时代的朋友、师长对4g的大名早已不复记得，唯有“老鼠”这个外号和4g那条漂亮的米老鼠裙子还是留在大家记忆的最深处。

第六节、你怎么知道你爱我？

这些天我因为身体原因起居不便，就索性搬去了干爸干妈家蹭吃蹭喝，两个老人不但热情的收留了我，干妈还决定让我搬进她和干爸的卧室，这样她可以亲自照顾我，可怜的干爸就这样被驱逐到客房去了。礼拜天清早，干爸和干妈照惯例要清晨就赶往教堂，干妈悄悄起身，怕吵醒我，她想让我多休息，并不打算带我去。那时我其实也差不多睡醒了，为了讨干爸干妈的欢心，我就主动要求跟他们一起去（呵呵，适当的排马屁也是有利于家庭团结和睦的）。干爸干妈很为我的虔诚感动，对我这个英明的决定感到很欣慰。这次来投奔干爸干妈，我并没有带来很多衣服，特别是正装，几乎一套也没拿来，连裙子也只是带来了一两条，所以只能凑合着拿出了一条苏格兰方格的短裙配衬衫了。干妈帮我穿好了衣服，然后突然拍起手说：“哇，这么穿像足了我少女时代中学的制服啊！”

其实这样在教堂闷坐一早晨对我来说真是折磨，主要还是语言不通，所有的活动都是瑞典语的，我就坐在干妈旁边东张西望、无所事事。我的前排坐着一个亚洲人的家庭，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儿。那个男孩儿很有趣，他每隔几分钟就回头望我一眼。开始我也不以为意，但他这么持续的扭头看我，直看得我有点儿莫名其妙了，我从手提包里拿出镜子照了一下，确定脸上并没有污迹才放下心来，可是那个男孩子还是不停的回头看我。直到干爸的演讲中的休息时间，那个男孩儿走到我的面前，操着纯正的瑞典语向我问了好，我也微笑着用我说的最流利的一句瑞典语作回应：“对不起，我不会说瑞典语。”

男孩儿有点儿吃惊，然后用非常不纯熟的中文怯怯的问我：“小姐，你可以说中文吗？”

我有点儿吃惊在这样千里之外有听到了故土的语言，非常开心得用中文回答他：“可以，很高兴你也会说中文。”

小男孩儿乐开了花，眯缝着眼睛说：“请问，我可以坐在你的腿上吗？”

我愣了一下，继而微笑了，这样可爱的小家伙，还真是让我难以拒绝他。我笑着回答他：“好吧，上来吧！”

小家伙伸展了双臂，嘟着嘴撒娇说：“我要你抱我上去。”

我有些为难了，前两周做了手术，拆完线没几天，大概不太适合这样用力，就拍了拍大腿跟他说：“嘿，小伙子，你难道自己爬不上来吗？”

男孩儿立即身手矫健的爬到了我的腿上，甫一坐定，他又熟络的把他的手臂环在我的脖子上了，然后把他的脸凑近我，认真地忘着我的双眼说：“小姐，你真好看，我爱上你了！”

我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小家伙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然后又觉得好笑，这么少年老成的小男孩儿真是有趣，我就故意问他：“你怎么知道你爱我呢？”

后面的回答更令我吃惊了，小家伙认真地说：“我当然知道了，看见我爱的小姐，我的小JJ就会翘起来了。”没想到我就这样被这个小家伙弄得羞红了脸，却又无从发作，一时间窘得有点不知所措了。

小男孩儿并没有注意到我已经羞红了脸，继续说道：“我可以和你约会吗？”

“嗄？”我愣了一下，还真是从没想过要跟这么个小毛头约会呢。这时候，那个男孩儿的父亲突然转过身来，微笑着对我说：“小姐，请给我儿子的初恋留下点儿美好的回忆，行吗？”

我心中暗想，这父子俩儿真是不得了，这么一唱一和的逼我就范。小男孩儿没有给我机会出言拒绝就接着说：“就这么定了，星期二放学后我开车去你家接你！”

我忍不住笑起来了，“你开车？”

他撇了嘴，强词夺理的说：“是爸爸开着我的车啦，都一样的，有司机还不好？”

我笑起来，接着问他：“那么，我们的约会你要安排些什么节目呢？”

小家伙手舞足蹈的说：“我会买一束鲜花送给你，我还要买一个戒指向你求婚，等你答应后我们就一起去吃冰激凌，然后等我们都大学毕业以后，我们就结婚。”

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我禁不住又笑起来了，这小东西真是可爱，我最终答应了他的约会请求，决定星期二跟他一起去吃冰激凌。

下午回家后，我跟干爸干妈说起了这个有趣的孩子，干爸笑着问我：“4g，你为什么不交个男朋友呢？那么多的小伙子，从六、七岁的到三十六、七岁的都喜欢你、追求你，难道你就一个也看不上眼吗？上帝已经给了你这么大的样本群体，你要感恩才对哦！”我朝着干爸做了个鬼脸说：“我已经决定好好考虑这个小伙子的交往请求了，他星期二会向我求婚，我也会郑重考虑的，也许等他大学毕业后嫁给他。”

顽皮狐狸

第七节、外号传奇

我自小就是被叫着各式各样的外号和诨名长大的，家人如此，朋友、师长和同学更是如此了，想来也算是有趣了，值得写一写。

前文中提到过“猴头”这个诨名的来历，可我并不是猴年初出生的，大家听到“猴头”这个名字总会误会我的出生月份，所以爸妈后来就不太用这个名字了。妈妈怀孕的时候因为胃口惊人，体型变化比一般的孕妇大，种种异象竟然使爸爸产生了妈妈会生个双胞胎之类的幻想，或者至少也要生个巨大无比的胖孩子（父亲并不懂得巨型儿的种种害处）。他跟妈妈计划要是真的生了双胞胎，一个小名就叫“大大”、另一个叫“壮壮”；要是只有一个胖孩子的话，就叫做“大壮”。等到我出生，爸妈受了不小的打击，我的外形实在与“大壮”这个名字太不匹配，所以“大壮”这个乳名叫出口，总会引来周围人的笑声，爸爸后来一气之下把“大壮”这个乳名打入冷宫，废弃不用了，换了个实事求是的名字“皮猴儿”，本来是叫做瘦皮猴的，嫌拗口，就简称“皮猴儿”了。这个诨名用在我身上可谓形象了，幼年时候的我确实非常瘦小，一直是皮包骨头的样子，而且我生性淘气，总是喜欢爬高上低的，没有一刻闲着的时候，就是一幅“泼猴”习性。小的时候我最喜欢爬公园里的石头假山了，只要看到就非要爬上去不可，爸爸说那时候因为我爬假山而被公园罚的钱肯定上百了，北京各大公园里的假山中，除了动物园的以外，统统都被我征服了，顽皮的性格可见一斑，所以“皮猴儿”这个名字广为流传，我的家人长辈至今还是这么叫我呢。奶奶更是到现在为止还是记不得我的大名，去年她来新加坡看我，在我家小住，某日我在厨房煮饭，电话响起，奶奶就代我接听，电话那边我的朋友问：“请问XXX在吗？”奶奶居然反映不过来是找我的，回答说：“你拨错号了！”朋友连播三遍，奶奶也有点儿生气懒得接了，才叫我接电话，我一接听，我的朋友就气了，骂我到：“你干嘛不接我电话，还叫你家人说我打错号码？”这误会还真是让我有点儿啼笑皆非，急忙解释了一番。

上小学以后，我又有了新的外号“老鼠”，这个外号的起源一方面是因为我的那条引人注目的米老鼠裙子，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的年纪是班里最小的，所以身材、体形都比别的同学小一号。本来只是同学们私下里这么叫我的，但是后来因为我的成绩太差，又很调皮捣蛋，饱受老师们的歧视，所以渐渐的他们也开始把这个外号作为一种带有一定贬义的称呼来叫我了，不过我那时也不以为意，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别人愿意怎样叫我，我都乐意接受。如今多年过去了，我的小学同学和老师们多半已忘记了我的大名，唯有“老鼠”这个外号还长久的留在大家的记忆中。

中学时代，我特别喜欢穿腹部有一个连通的大口袋的套头衫，这种衣服穿起来很方便，因为口袋的容积很大，可以把书本、零食什么的统统塞进去，所以中学六年，我几乎所有的衣服都是这类的款式，那几年我就没有背过书包，同学们于是戏称我为“袋鼠”，后来也有人叫我“叮当”（就是机器猫里的那个角色）。嘿嘿，想来自己那时候的形象也挺有意思的。高中的时候，很多练习册已经是A4那么大而且很厚了，我仍然常常把他们卷成筒状塞在兜里，弄得皱皱巴巴的，老师每每为我那卷曲的练习册大发雷霆，我却一直死性不改，我还记得有一次物理老师指着我的练习册怒吼道：“你这堆东西丢在厕所里都没人用！”我故意挤眉弄眼的回嘴道：“确实没人敢用，印刷品含铅，有害健康。”结果同学们都大笑起来，物理老师气的涨红了脸，“你、你、你”叫了三声后拂袖而去，那时候的我依然是个爱闹事的顽童，不比周围的同学那么成熟，虽然成绩很好，但依然是个很难对付的学生。

等到上了大学，我依然没有摆脱被同学们起外号的命运。故事的发生是这样的，我们学校要求新生提前报道，军训一个月后才开始上课，而我在军训第一天就一举成名了。我的身体素质一向很好，小学、初中和高中都军训过，所以大学里面军训的课目多我而言算是轻车熟路，没什么困难，又因为我是党员，所以被任命为排长，中午要去开会，错过了午饭，紧接着又是一下午的队列训练，等到训练结束的时候我早就已经饥肠辘辘了。解散后，我立即一溜烟儿的跑去食堂打饭了，因为自己确实是饿坏了，所以第一个冲到了食堂，站在米饭窗口的最前沿，也没有先例可循，那是我在大学食堂里第一次买米饭，那个窗口的大师傅问我：“同学，你要几两？”我那时对于“两”这个度量衡还很陌生（我们中学食堂都是套餐，每人一份，主食不够了随便添的），一时间也不明就里，又见自己身后已然排起了长队，就决定宁可买多了，也不要不够，于是顺口答道：“那就先来八两吧！”那个大师傅先是一愣，然后又问了我一句：“什么，要多少？”那时候我都快饿晕了，闲他啰嗦，就大声答道：“八两！”这下子后面排队的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了，很多人还笑出声来。我端着那一堆小山一样的米饭心里乐开了花，随便买了两份菜和一杯饮料就落座开吃，引来了不少注目礼。其实大学里的女生都已经是大姑娘了，她们大多开始小心饮食，知道要保持体型，而我却依然是个尚未开化的顽童，并不懂得这些道理。军训的体力消耗比较大，所以大家的胃口普遍比较好，只是别的女生通常会比较有节制，而我确是随性的大吃大喝。我埋头享受我的晚餐，对周围人们的眼光根本不以为意，那八两米饭居然就这么不知不觉地都添进了肚子里去，等到我拿着空饭盆走向洗碗处的时候，周围的人们开始惊叹了……那以后，我又有了新外号——“八两”，这个外号在我的大学同学中流传最为广泛了。

4g这个外号则是我读博士的时候偶然得到的，话说我有一年在一个国际会议上发表我的一篇论文，按照惯例，每个人做演讲之前，Session Chair都要简要的介绍一下发言人，内容不外乎姓名，教育背景和研究方向之类的。那老头儿拿着我的材料，还没作声就先笑了，介绍材料的第一句话大概是：Gxxxxxx Gx哪年从哪里毕业获得学士学位，哪年从哪里毕业获得副博士，以及此刻正在哪里攻读博士云云。因为我自己的英文名字和姓氏拼音的首字母都是G，之后紧接着两个分句也都是graduated from…with …degree，接连4个G开头的单词在前面，老头儿觉得很好笑，就戏称我为Ms. 4G了。那次跟我去开会的一行人里面有很多我们学校的同学和老师，这个外号一下子就传开了，渐渐的替代了我的英文名字的功能，连我的导师和干爸、干妈都喜欢叫我的这个外号。诸位协和的网友们，你们更喜欢我的哪个外号呢？

第八节、难兄难弟

这一篇不是写4g的，而是写Teo和他的弟弟，这一对难兄难弟凑在一起，还真是该写写。

故事的起因：上周Teo请假去瑞典看我，期间他弟弟因为胆囊炎入院手术，就住在Teo他们医院。周日Teo启程从瑞典返回新加坡，星期一一早刚抵埠，就直奔医院开工了，从早上9点一口气忙到午夜12点，结果在手术室因为急性消化道大出血倒下了。我无奈，推迟了工作后急忙飞来新加坡探望他。

地点：Teo的病房。

人物：老Teo，4g和Teo的弟弟小Teo。

小Teo一进门就哭丧着脸说：“4g，你来得正好，我一肚子的冤屈，正好你替我评评理。”

老Teo插话道：“你应该叫她4g姐。”

小Teo圆睁了眼睛，“我比她大10多岁呢，管她叫姐姐，还有没有天理了？哼！”

我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叫4g挺好。”

小Teo说：“我不是抱怨啦，我哥真是太坏了，一点都没有当大哥的样子。我上个星期肚子痛得要死，打电话叫他回来帮我开刀，他都不肯，心里只有美女，没有兄弟情谊。”

我只得替Teo道歉：“当时情况紧急，你哥即使赶回来，也怕耽误了手术时机，你不要怪他了，他在瑞典也是一天到晚的盯着看你的情况呢。”

小Teo说：“嗯，还是4g说话中听，你知道我哥跟我说什么吗？他说他改行做妇外科医生了，专门伺候美女的，帅哥不理，让我找男外科的医生去。我真是被他气炸肺了，没听说他们外科还要分为妇外科和男外科的。”

我听得笑起来，跟老Teo说，“你这一手真是绝，分科分的有创意！”

小Teo接着说：“还有更过分的呢！他周一早上回来，我觉得他至少也要来看看我啦，结果他打电话给我，说我不是他的病人，所以要下班后才有空儿来看我。怎么你生病的时候，他成天到晚的有空儿看你呢？”

老Teo有点儿老羞成怒了，“谁说我成天有空儿陪她了？我有手术、有课的时候也不可能看她的，你对我不满也不要总把她扯进来。”

小Teo接着说：“我等了一天，他下午快下班才打电话给我说陪我吃晚餐，还要请客，给我买楼下的薄饼吃。我高兴了半天，饿着肚子等他的薄饼，等来等去又是一个电话，说他晚上有急诊手术，让我自己吃，拿着收据找他报销。我念在手足之情得份上，吃完之后还特地给他也买了一个，打算坐在手术室外面，等他出来好给他个惊喜。等来等去，不见他人影，结果午夜时分，一个护士美女带我进去看他，我的天，吓死我了！他满身是血，面如金纸的躺在那里，快要断气了。”

老Teo咬牙切齿插话道：“喂？！你实事求是一点儿好不好！”

小Teo做了个鬼脸，“好啦，那就实事求是一点儿吧，他还是有一口气的。我就拿着那个薄饼走上前深情地对他说，‘哥，你看，多漂亮的薄饼呀！为了它，你要坚强一点儿，千万不能死哦！’”

老Teo被他说的笑了起来，“这一段好像不对吧，我怎么记得你把那个宝贝薄饼扔在地上，跑过来大哭，抹了我一脸的鼻涕眼泪，我的英雄形象险些被你毁了！”

小Teo竖起眉毛说，“你原来都看见了呀？那你还装死吓唬我，哼！你说我能不痛哭流涕麽？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的薄饼找谁报销去？一块钱一个，不便宜呢！”

我被他们哥俩逗得大笑起来，真是一对活宝呀！

小Teo转向我说：“我爸说我们家最近时运不好，我哥和我都生病，你的身体也不好，所以要赶紧把你和大哥的婚事办了好冲冲喜！你的意思呢？要盛大一点儿，还是简单一些？”

我笑着说：“你们家应该冲喜，但别扯上我。你们这对难兄难弟是该转转运了，要不干脆你们两个光棍结婚办个喜事吧，我给你哥当伴娘，这样就算是他嫁给你了，你也比较不亏，上哪里娶这么会赚钱的媳妇呢？”

小Teo拍着大腿说：“此言有理，正合我意。大哥，是你害我这么多年都没结婚的，你要负责任的。”

老Teo不解，“我又没拦着你结婚，为什么是我害你独身呢？”

小Teo接着说：“哼，首先你就不是个好榜样，我都是跟着你学坏的。此外，你也太贤惠了，又会煮饭，又会赚钱，长得也漂亮，美女都被你比下去了，我哪里看得上她们？”

老Teo摇头，“别再胡说了，越来越不象话了，小心我揍你哦！”

小Teo哈哈大笑起来，“大哥，你以为还是30年前呀？那时候你人高马大，常欺负我，如今我的体重都顶你一个半了，我不揍你就算是尊老爱幼了！”

我也笑起来了，对小Teo说：“你也好好儿歇歇吧，你们兄弟俩个现在都是老弱病残，这里最强大的恐怕就是我了吧？都小心不要得罪我哦！”

小Teo又说，“爸说过两天想请你施法，给我们家驱魔降灾呢！”

我笑起来，“我哪有这个特异功能呀？你们也不替我辟谣，给你们爸爸讲讲我的工作，我是个医生和老师，不是巫婆！”写到这里我要稍作解释了，Teo的爸爸读书不多，也不知道什么精神疾病之类的知识，在他看来精神病人就是中邪了，而我原来工作的那所医院就是一群巫婆、神棍开的，专门降妖伏魔的地方。

小Teo摇头晃脑，学着他爸爸的神态说：“嗯，我懂你为什么不承认你会法术，你们都是密不外传的，嘿嘿……”

我也笑起来，小Teo其实比他哥哥更可爱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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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亲爱的，请你不要陪伴我

这是我第一次称你“亲爱的”，我要恭喜您成功的虏获了我的心！献花……

静静的夜，我轻轻地敲打着键盘，给你写这样一封特别的信。我很感激上苍，感激他让我们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相知；但此刻，我更感激你，你教会了我什么是爱，如何去爱。如果过往我对你感情的回避和抵触对你造成了伤害，请你原谅我的幼稚和任性。

此刻，我并不是以一个心理医生的身份，高高在上的心态俯视你的窘态，而是以一个爱人、一个亲人的身份，用最谦卑的心恳求你：请你珍爱你的生命。想想你的父亲和母亲吧，他们把生命这份厚礼赠与你，期待你的成长，为你的每一点业绩而自豪，你怎么忍心伤害他们，让他们流泪呢？我们都是为人子女的人，如果你要知道孩子在父母心目中的分量，那么请你看看我父亲为了我的健康操心，短短几个月消瘦了多少，也请你看看我母亲脸上的愁容和眼眶里隐忍未下的泪水……

再想想你的学生，你要给他们怎样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呢？特别是，他们未来将成为医生，那么生命在他们心目中的分量究竟应该是多重呢？为人师者，身教胜于言传，这个道理你一定明白。多年前我自己曾经经历过这样一件事，那时我还在医院实习，某个寒冬的深夜，我们心脏外科接到电话，一个急诊病人由急救直升机送来我们部门。那夜值班的老医生带着我们3个实习生立即赶往停机坪接诊，可是飞机却因为漫天的飞雪和大风无法顺利着陆。我们急着赶过来，大家都还穿着单衣，站在屋顶停机坪空场的风雪中，等了20分钟，却好像等了一万年，这20分钟的感受是我终生难忘的。老医生问我：“4g，冷吗？要是受不了的话，我们几个男士可以把我们的制服都裹在你身上。”我牙齿打颤，口齿不清的说：“我没关系的，病人很快就下来了，您还是先到紧急通道入口等吧，我们年轻人在这里就好。”老医生回答我：“飞机降落也许在下一秒，病人的生死也许在下一秒，我怎么能在温暖的房间里坐等一分钟？”那一刻，我感动的几乎落泪，生命是多么重啊！

我自己健康的时候，也非常喜欢尝试冒险和刺激，我去考了飞机驾驶执照，学习跳伞、潜水……现在回想起来，都好像在挥霍生命，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死亡有多可怕。如今，几次辗转于生死之间，我才恍然发现生命如此珍贵和脆弱。曾几何时，我看不懂临终病人眼里的恐惧，如今事到临头，我才渐渐明白活着有多么幸福，为了亲人脸上那一抹拨云见日的微笑，即便必须承载着莫大的痛楚，我也决不迟疑。死亡决不是一种解脱，它是一种亏欠，我一生宁愿人负我，绝不愿我负人，所以自己的死亡已然是罪孽深重了，如果再连累了你，我情何以堪呢？况且，你信仰佛教，死后八成是去极乐世界了（据推断应该在印度某地），而我信仰马克思主义，死后大约会去德国找马克思，我们两个人身处欧亚两地，印度那里交通又不甚发达便利，岂不是相隔更远了？哈哈……我们两人应该首选都活着，只有如此，我们才能有更多的机会相聚。

周围的人都惊叹于我的生命力如此顽强，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我有多么热爱生命。因为你们，我的亲人、好友、师长和朋友们的关爱，我更加懂得珍爱自己的生命；因为我的职业，我学会了照料、关怀和挽救别人的生命。我决不会放弃哪怕是一线生机，所以我每一次都能幸运的紧握住这一线生机。亲爱的，你怎么可以轻言放弃，对我的生存失去信心，甚至如此极端的选择放弃你自己宝贵的生命呢？如果这一次我睁开双眼，却迎来你的死讯，你要我如何面对呢？

亲爱的，请你记得，你肩负着我的期待，我还有那么多的梦想等着与你一起去实现，如果我中途死去的话，请你一定不要来陪伴我。我希望你能爱惜你的生命，承载着我的梦想一直跑下去，替我实现它们。请你替我做个孝顺的子女，好好照顾你的父母，如果可能，希望你可以时不时地替我捎去我对我父母的问候；请你替我做个称职的父母，好好教育你的孩子，让他们做个善良而有正义感的人；请你替我做个好老师，不仅仅是教会他们职业技术，还要帮他们建立信心和信念；请你替我做个好医生，救死扶伤，把健康的祝福散播给每一个病人。

第十节、长发versus秃瓢

我是上大学的时候开始蓄起长发的，大概是顽童渐渐开窍，知道要漂亮了。

我的头发很浓密，加上保养得宜，呈现一种健康的美态，我也很以这一头长发为荣。在我们那所男女生比例6：1的学校里，这样一头飘逸的长发差不多就算是校园里最引人注目的美景了。跟YC谈恋爱的时候，他很喜欢抚摸我的长发，每次一起去自习的时候，他总是趴在桌上，一边呆呆得看着我做题，一边轻轻的抚摸我的长发。我开始很不习惯他碰我的头发，后来渐渐适应，也就不以为意了。大学四年，我的头发一直维持在刚刚披肩的长度。

大学毕业后，我开始了自己的留学生活，紧张忙碌不说，经济上完全自食其力，花钱做头发这样奢侈的消费自然靠边儿站了。瑞典人工成本高，这类的服务简直贵的吓人，只听说男同学去剪头发，最少也要300克朗，再洗一下、吹一吹，没有500克朗是出不来的，所以我在瑞典读书的4年间就没有再进一次理发店。头发就这么疯长着，好在长发也不用隔三差五的修剪，每隔几个月我就让干妈帮我剪短一些，虽然剪的不是很漂亮，但也还马马虎虎过得去。东方人跟西方人发质不同，我的头发又粗又硬，很适合留长长的直发，干妈很喜欢我的长发，她总舍不得把我的头发剪短，每次我都要跟她讨价还价半天。我跟干妈说：“就剪去20cm吧！”干妈说：“不行，剪那么多就不漂亮了，最多剪去5cm。”我就讨价道：“5cm太少啦，头发太长我生活不便，至少也要剪去15cm。”干妈皱着眉头说：“我最多就给你剪10cm，你要还嫌少，就再找别人剪吧！”我知道干妈已经亮出底线了，就不再纠缠，让干妈开工。这四年间，我的头发基本都是长达腰际的。

工作以后，我终于可以让这齐腰的长发扬眉吐气了，时不时地光顾一下理发店，宠宠自己的秀发。上班的时候，我常常把头发盘起，戴上框架眼镜，配上一身正装，可以显得成熟很多；私人时间里，我就让头发自由而舒展地轻舞起来，为娃娃脸的自己平添一丝妩媚的气质。Teo就是在这个阶段认识我的，他觉得我那时穿着打扮很淑女，长发飘飘，乍看上去象是那种琼瑶小说里女孩子（当然，这完全是假象，哈哈……）。

受伤以后，我经历了几次手术，如何清洗头发成了问题，总要别人帮忙太麻烦，我一狠心，把一头秀发剪成了板寸，发现自己短发其实也蛮好看，显的很精神。周围的人却很是唏嘘了一番，Teo就惋惜地说：“你把我见过的最美的头发毁掉了，真想揍你一顿！”干妈第一次看见我这一头短发竟然也掉着眼泪跟我说：“任何损毁人世间美好事物的行为都是罪恶的，你必须去向上帝忏悔……”

几周前，我因为登革热开始高热，体温急剧的攀升到40度以上，这是我生平绝无仅有的经历，退热药物都没有什么作用，每天头痛欲裂，偏偏还工作一大堆，心情烦躁之余，这寸许的短发终于再一次成了替罪羔羊，我跟干妈说：“我觉得这些头发太讨厌了，严重影响散热，剪掉了我肯定会舒服很多的。”干妈当然是不肯助纣为虐，我烦躁起来居然闹着要自己驾车出去找理发店剃头，干妈无奈只得帮我实现了秃头的宏愿，4g的人生从此揭开了秃头的新篇章。

我觉得自己秃头的样子真的是很cool，虽然我们学校里秃头的时髦女生不少，但是秃头的女老师还从来没有过，4g是头一份。我第一次以秃头的形象示人就是去学校上课，一早给自己挑了件不太正式的白色羊毛开衫，配上粉红色中裤和粉色长靴，假扮成学生，因为发热的原因，再按规定戴上一个浅蓝色的surgery mask，伪装了一番才出发了。因为到的比较早，我就坐在教室前排的角落上网玩儿，等到时间到了，我才拎着电脑走上讲台，把投影仪连线接好，周围的学生很明显没有认出我，谈笑声依旧，直到我打开扩音器向学生们问好，教室里才一霎那安静下来，我接着切入正题开始讲课。台下开始有了一些窃窃私语声，我猜他们多半是在讨论我那惊世骇俗的新发型，就没理会他们，接着讲我的幻灯片。直到下课前20分钟的自由提问和讨论时间，学生已经没有提问了，我才用轻松的口吻跟他们调侃了几句自己的秃头。我妈后来跟我说：“欧洲人开放，没人管你！要是在国内，有大学女老师敢剃这么个秃头去上课，肯定会被党委书记、教务处长叫去谈话，搞不好饭碗就砸了！”我觉得妈妈这种说法很耸人听闻，就问她：“我又没有触犯法律，行为也没有超出道德界限，工作认真没有差错，党委书记、教务主任权利再大，又能拿我怎样呢？”妈妈一边摇头，一边说：“你真是自由散漫惯了，要是以后真的回国了，有你的罪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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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节、新官上任

Teo他们医院最近领导层有了调整，新近提拔了一个内科医生做副院长。这个人虽然在医院里的资历不浅了，但是对于他们外科的人来说还是个比较陌生的脸孔。

11月是传统的年终尾牙，领导会给一线的医生们组织一个自助晚餐会，大家聚聚，热闹一下。开吃前，领导们自然要一个个上去讲话，底下的人们只有饥肠辘辘，咽着口水心不在焉地听。Teo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等到最后一个领导，也就是那个新调任的院长开始讲话的时候，就撕开面前消毒巾开始擦手，准备领导话音一落就立即去食品区拼杀一番。好不容易等到新官讲话告一段落，大家开始鼓掌，这个家伙却又拿起麦克风说：“等下大家可以开始进餐了，外科的同仁们请稍候，我是新人，想根各位碰碰杯，认识一下。”这样一来，老Teo他们立即哭丧了脸，心痛地看着别的部门的医生们欢呼着冲向了漂亮的火鸡……

新领导微笑着拿起酒杯走向坐在桌边的Teo，伸出手热情地说：“您是Teo吧，哈哈，久仰大名了……”，Teo看了一眼他座前桌上放着的那张已经用过的消毒巾（每人只有一张），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一咬牙，握住了领导伸过来的手。新领导就这么一个个的扫荡起来，已经就义的人也不好马上离席开吃，只能坐等，直到全军覆没，领导高举着一杯猕猴桃汁对大家说：“干杯，今夜不醉不归！”Teo身旁的医生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说，“头儿，今晚值班我就不去了，别人要问起，你就说我‘down with Kiwi juice’（意思是：喝猕猴桃汁醉倒了），嘿嘿……”等到Teo他们大队人马上阵的时候，前锋人马都已经撤退，留下了已显得有些狼藉的战场，大伙儿心里都有点儿忿忿的。

第二天中午，Teo在饭厅碰到了他的同门师哥，一个内科医生，他笑着跟Teo说：“这次你们这些海盗土匪被整了吧？我们头儿上台前就许了我们，这次聚餐一定让我们内科人马好好吃一顿。每年都是你们占便宜，今年我们终于翻身了。真是受不了你们外科的，一点儿风度都没有，好东西和家常菜都抢的精光……”

Teo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昨晚是被新官儿暗算了，笑着说：“我们当然没有你们有风度了，你们是穿衬衫、打领带，坐在冷气办公室里工作的白领；我们是苦力，地地道道的‘蓝领’工人，干的是又脏又累的体力活儿，吃的比你们多也合情合理，况且咱们做苦工的人，能填饱肚子就好，有什么就吃什么，不挑食的。”

师哥接着说：“你们这帮家伙，手脚真是快，三下两下一只火鸡就断手断脚，骨肉分离了；还有那个寿司，你们一经过，生鱼片就不见了，只剩下饭团；最可气就是你们吃龙虾了，每年我们都只有份儿舔舔它外骨骼上的番茄酱，肉都被你们弄光了……”

Teo哈哈大笑起来，“我们是天天拿刀子混饭吃的，搞不定火鸡、龙虾岂不是笑死人了？”

Teo的师哥接着控诉道：“你们就是土匪习性，吃东西都不端回桌子上坐下来吃，一群人包围着餐桌边走边吃，边吃边走，根本不给我们机会靠近好吃的东西，这样子吃东西你们不会累吗？”

Teo说：“不累，不累，脚力好可是干我们这行儿的基本功，吃顿饭就是站两三个小时，毛毛雨啦。可是你们这帮家伙也够可恨的，我们大家在餐桌上公平竞争，你们技不如人，就使出这样的招数暗算我们，太阴险了吧？”

Teo的师哥大笑起来，朝着他做了个鬼脸，就起身会去工作了。

事情过去快一个月了，老Teo到现在还是有点忿忿不平，握着拳头跟我说：“这老家伙敢暗算我们，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难兮手机认证

记得鲁迅笔下有个九斤老太，还以为这个4g生下来只有四斤，是个四斤皮猴儿呢

吃自助餐的诀窍记住了，下回采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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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节、“婆”媳关系

她不是Teo的母亲，而我也没有跟Teo结婚，所以严格地讲她其实也并不算是我的婆婆。我称她为“阿姨”，她称我为“Miss Gillian”。上次来美国住在Teo在LA家里的时候，我们曾经短暂地相处过几天，那时候我因为时差问题而生活的晨昏颠倒，并没有太多的机会跟她相互熟悉，所以这次相见彼此间依然很陌生。

先谈谈阿姨根Teo的渊源吧，这一段要追溯到很久前了。阿姨的命运很坎坷，她是台湾人，高中毕业后就由父母做主嫁给了一个比她大将近20岁的船员。他的丈夫常年出海工作，一年到头在家住不了一个星期，阿姨就一个人带着儿子过活。后来她的丈夫为了让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举家移民到了美国，但是没过几年他的丈夫就患肝癌去世了，留下了只有28岁的阿姨和她那不到十岁的儿子。阿姨不懂英文，在美国举目无亲，还要养活一个正在读书的孩子，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为了不让儿子受委屈，阿姨也没有再嫁过人。多年以后，阿姨的儿子终于考取了美国一所顶尖的大学，拿到了MD，几乎快要实现做医生的梦想了，却死于一起交通意外。阿姨的儿子跟Teo在医学院里是师兄弟，两个人是铁哥们儿，Teo是在他的引荐之下才得以在他做fellow的那间医院的外科做residence的，两个人成天混在一起还不够，Teo后来索性租了阿姨家的一间卧室，搬去了阿姨家住了。阿姨很喜欢Teo，对他就象是亲生儿子一样，Teo很小就失去了母爱，阿姨的关爱让远在异国他乡漂泊求生的Teo感觉很温暖、很幸福。阿姨的儿子出事以后，Teo也没有立即搬走，他决定留下来照顾和安慰阿姨。几年之后，Teo要去加州工作，阿姨舍不得Teo，就索性卖了房子，跟着Teo一起搬到了加州。即使后来Teo回到了新加坡工作，他也坚持每隔几个月就回去探望阿姨，阿姨就帮Teo看管着他在美国的房子和车。这次Teo带着我回去美国东部工作，买了一栋两层的小房子，也不忘特地收拾出一间卧室给阿姨，把她接来跟我们一起住。Teo嘱咐我：“对我而言，她就跟我的母亲一样，你要好好跟她相处。”

我刚到的第一天，阿姨就拿出了压箱底儿的几样祖传金首饰送给我，说是长辈送给新娘子的礼物，不收不行。有比手铐粗的手镯、可以套进我的两根手指的戒指、挂着翡翠佛的金链子，最夸张的是，还有一根古装剧里常见的女人高耸发髻上插得金簪子，可怜我的头发长了还没有一寸长，实在没福消受这根沉甸甸的东西。阿姨说这些东西不戴起来是不要紧的，但要收起来，一代一代传下去。这次Teo带我回去常住，阿姨高兴得不得了，觉得Teo这个老光棍终于有人要了。她有时候会操着台湾腔的国语劝我：“我认识Teo十几年了，他是个好孩子，算是个很能吃苦、肯打拼的男子汉，对家人、长辈又很有礼貌，也懂得体贴、关心家人。在台湾，哪个女孩子不想嫁个医生呢？诚信、多金，又有人照顾你，事业也稳定，好过嫁给律师……嫁给年纪大一点的男生也蛮好，他们比较会顾家、疼老婆……女孩子事业、学业再强也没什么的，终究还是要嫁人、生小孩，如果嫁的好，就不用抛头露面讨生活，可以在家做少奶奶了……”平心而论，阿姨待我真是很好，看得出她很关心和爱护我，有几次我午睡醒来的时候都发现她正拉着我的手，微笑着看着我。

当然，阿姨也有严厉的一面，他对Teo特别给我制定的“家规”是坚定的奉行者，每天跟在我身边，一遍遍重复着Teo的嘱托：“Teo说了，不许你爬高上低！”……“Teo说了，不许你不穿外衣就跑去院子里！”……“Teo说了，不许你搬动重物！”……“Teo说了，你不要跟着狗跑，它跑得太快了!”……“Teo说了，车的保养你不用动手!”……“Teo说了，你不可以洗澡洗那么久，会有危险!”……每天Teo一回家，阿姨就会立即冲上前去，历数我白天的种种罪行，“Miss Gillian今天开车载我出去买日用，路上开到100Mile了，我好担心她的心脏会受不了……她都不听我劝，坚持把最重的那两桶4Gallon的水搬进来了……还有，今天她溜狗回来，我发现Pound（狗的名字）和她都出了好多汗，他们一定是在路上跑了……”这时候，Teo通常会板起脸来训斥我道：“你这家伙怎么说不听呢？这里不是欧洲，路上开到100Mile就是将近160公里了，要吃罚单的，车的Title是我，你也要注意点儿，别太过分哦！早就告诉你了，不要搬重物，你怎么说不听呢？要你每天都把贴纸贴在切口上，坚持半年，你也打鱼晒网，你胸前的疤会变很丑的，到时候你再后悔就晚了！还有，Pound年纪大了，血压高，你的心脏也不好，你们都不太适合奔跑，哪一个出事了我和阿姨都会担心的……”

当着阿姨的面，我一般会安静的听着Teo的教训，给他些颜面，私下里我却毫不留情的威胁他：“你别管我太多啦！要知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逼急了，我就跑回瑞典去！”

这一段其实是很久前就写下来的，因为色调太沉重，写写停停，一直也没有贴出来。最近4g太懒了，光顾者玩儿，没写什么东西，就索性把老文章搬上来凑数，不好意思啊。

第十三节、大医院里的小医生

我一直想提笔写点儿什么来纪念一下我的医生生涯，尽管时间不长，但还是值得写写的。

我自认为不算是个称职的好医生，尽管我曾经很想做个天使，但现实的力量如此强大，而我的力量又如此渺小，我只是那间大医院里的小医生。当初能够得到这个职位，顺利到新加坡的那所专科医院任职之初，我还是踌躇满志的，以下的段落写了很多我的无奈、委屈，正是这些东西一点点把我的梦想击得粉碎。

l 人际关系

我初到这个部门的时候，人丁还是比较兴旺的，有一个高级顾问医生，两个顾问医生外加我这个助理顾问医生，此外我们还有11个注册心理治疗师，4个实习医生，二十几个护士，表面看来算是个蛮强大的医疗团队了。行政上的“头儿”是一个心理治疗师，专业上的“头儿”当然是那个高级顾问医生了，表面看来我们的日常工作也运作流畅。我上班不久就发现部门里表面看来波澜不惊的气氛之下其实蕴含了浓浓的火药味，这就要从头说起了。我们部门的那个高级顾问医生是个“高干子弟”，每日蛰居，不见踪影，既不干活，也不管事，以至于我工作的前三个月都没见过他老人家的庐山真面目，到我工作一年多辞职为止，他都叫不出我的名字。他不排门诊，不用巡房，整年周游世界，参加各类的学术会议，对医院的事情不闻不问，就是挂名而已。我辞职的时候，照惯例他要给我签推荐信，结果连我的名字都写错，就是这么个世外高人。再说两个顾问医生，她们的资历、背景都很不错，无奈被那个高级顾问医生压着，不但升迁无望，还要每天没命的干活儿，既要干份儿内的，还要把高级顾问医生那份儿也干完，自然也是一肚子怨言。我是个绝对新人，要是搁在别的部门，说不定就是每天跟着大医生四处溜溜弯儿、跑跑龙套什么的，但搁在我们这个部门里，就得要当个“角儿”使唤了，谁让我们这里要养活那么大一个闲人呢！

再说说部门里的那11个心理治疗师吧，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倒是很团结，紧紧抱着我们部门行政上的那个“头儿”的大腿，势力不可小觑。其实别的部门通常都是由大医生兼管行政工作的，这样工作流程也比较平顺，我们部门因为大医生不管事，不知怎么安排的，居然是心理治疗师管事。Teo私下里跟我说：“你们部门儿很奇怪，找这个人管事儿，难得还能运作的起来。我真是无法想象我们这里要是找个护士长当外科主任，那我们这些医生的工作该怎么做。”其实我们干起活儿来也特别别扭，我们几个医生的工作由这个心理治疗师排班，他对我们的工作并不了解和熟悉，规划做的很不好，弄得我们都是一肚子委屈。而我们在工作性质上又是心理治疗师们的上峰，因为他们的工作就是按照我们的医嘱进行治疗操作，这样迂回曲折的制约关系使得我们工作中的火药味变的更浓。总之，我工作不到三个月，我们部门的一个女顾问医生就跟“头儿”闹翻了，起因是这样的：女医生因为预产期快要到了，需要把手头的病人转交给别人接手，以便她休产假（法定是两个月），“头儿”却以缺人为理由，只给她批3周的产假，结果女医生一怒之下辞职而去。这样一来，部门里只剩下另一个顾问医生和我干活儿了，我是新手，又刚来医院不久，所以实际上大多是工作是落在她肩上了，结果不到三个月，她也交了无薪长假的报告，说是工作压力太大以致婚后11年不孕，决定归隐造人去了。这下不得了，我一夜间就成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顶梁柱，一肩担起了养活部门几十口人的重担，压力之大可想而知。每周20小时的门诊，还要兼顾上千个住院和长期随诊病例，参加外院会诊，履行卫生部的“健康讲座”指责，每天都忙得晕头转向、脚不占地，那半年我的体重少了10斤。

“头儿”看我太忙了，出于善意，还给我帮了不少“倒忙”，他某日突发奇想，号召部门里的治疗师们帮我写处方、病历，结果弄得我很是狼狈。每日里，他们一群人把雪片一般的以我的名义开具的处方和写好的病历送到我这里签字，且不说那些东西写的如何漏洞百出、错误连篇和不合法规，要是行内人真有空闲读读，恐怕还是不错的笑料。修改这些东西比自己重新写还吃力，又容易得罪人，让我十分为难，有时改动太大就不免弄得大家都很难堪。

顽皮狐狸

l 血泪史

其实我还是挺理解“头儿”的工作的，他也不容易，他舍不得把治疗师调到别的部门去，影响了我们部门治疗团队的完整性，只能逼我拼命揽活儿以养活这些人，他也有他的无可奈何。那天他听说我在医院被病人攻击受伤送院的时候差点儿晕过去，倒不是真的担心我的健康，而是怕部门运作不了，关门大吉。

我住院期间他来看我，见我能吃能睡，就对我说：“下周加拿大的那个会议你要去参加，研究成果一定要让别人听见，不然以后要钱就难了！”我挺为难，刚做了手术，非常不适合立即搭长途飞机，我的医生听说后也是极力反对，无奈“头儿”不松口，没有给我任何转圜的余地，我无奈只得上路了。从加拿大回来的第二天我就上了一整天班，那天晚上我就因为血胸和发热又进了医院，没想到清晨六点又接到“头儿”打来的电话，叫我“无论如何”也要回医院上班，不能躲在医院里偷懒。我咬着牙在出院的“生死契约”上签了字，做着出租车回家换衣服准备上班。爸妈一清早在家门口看到我觉得很奇怪，不明白我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我无力多做解释，默默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换衣服。我一边咳嗽，一边换衣服，穿了一半，头晕得厉害，就靠在床头喘着粗气休息一会儿，妈妈看着我，心疼得快要掉眼泪了。这个时候“头儿”又打电话过来，催我快点到，妈妈气急了，一把夺过我的手机，使劲摔在了墙上，拉着我的手说：“孩子，这个班儿我们不上了，你都这样了，他们还逼你卖命，太欺负人了！爸妈没有大本事，但还养活得起自己的孩子，大不了跟我们回家好了。”我无奈，只得安慰妈妈道：“妈妈，你也知道这些年我为了这一纸执照付出了多少努力，受了多少苦，现在这个阶段我不想有一点儿有损于我职业生涯的负面评价，我不想前功尽弃，请你一定要理解我。”

那天下午，我跟其他部门的医生一起例行的巡房，一路上我都一反常态的沉默着，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机械的挪动脚步，跟随着大队人马，直到我的白袍被一个跟我相熟的病人拖住，他问我：“GG医生姐姐，你怎么不打伞呢？你身上都被雨水淋湿了。” 我这才恍然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冰冷粘湿，长发一缕缕贴在头上，身上穿的衬衫、西服和制服都被汗水浸湿了。周围的同事们也注意到我气色不好，就劝我先回去休息一下。我没有推辞，默默地走出病房，在走道里的投币冷饮贩卖机前驻足，买了一杯热巧克力端在手里，然后靠着贩卖机滑坐下来，想喝一口暖暖身再回办公室。可是这一坐下来，我就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我一点点失去了意识。那一次，4g很幸运的捡回了一条小命，但却就此告别了健康的生活。

后来，我拿了执照，辞了职，回到了我的母校任教。刚回瑞典我又接受了一次手术，身体尚未恢复，就要接手新的工作，独立承担一门研究生课程的讲授，另一方面还要兼顾新加坡那边的病人，做好交接。那段时间我的压力很大，白天忙着写讲义，准备幻灯片，上课和批改作业，晚上又必须守候在电话旁边，随时准备接听旧同事的电话质询（因为时差，瑞典的晚上是新加坡早上的门诊时间）。那个阶段我的心功能不好，咳嗽气喘，本来就无法安眠，又常常一晚上起来六七次接电话，体重就这么直线滑落下去，剩下区区32公斤了。我去医院复诊，医生问我：“这个星期，你的体重平均每天减少1公斤，你是不是整个星期什么东西都没有吃呢？”我这才惊觉如此消耗下去是不行的，即便是真的遇到了再世华佗，恐怕也救不了我的小命了。我也认真地回忆了自己受伤前后发生的事情，觉得自己之前把一切责任都归咎于“头儿”对我的迫害是有欠公平的。自己本身也是个工作狂，属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于是乎，4g才真的下了决心要好好保养身体，不能听之任之了。

3 “公私”之间

新加坡的医院有公私之分，我所就职的医院是一所公立医院。一般来讲，年轻医生在公立医院任职也是有好处的，这里的病人多，是个学习和积累经验的好地方。年纪大、级别高和经验丰富的医生会更喜欢在私立医院任职，除了收入会有一定的提高之外，也还有些隐含的原因。公立医院的病人通常不象私立医院的病人那么有钱，我们在治疗方案和用药方面于是有了很多限制，这些因素当然是一定程度上影响治疗效果的，所以表面看起来，私立医院的治疗水平似乎要比公立医院高一些。因为我们的病人中很多都是贫穷的无力支付医药费的，他们大多数由各种慈善捐助、来自私人和政府的基金所资助，对这类病人所使用的药品类别、剂量、成本价格等等都有一系列的限制，这些因素常常让我们这些公立医院的医生们有种英雄气短的感觉。

除此而外，私立医院因为普遍比公立医院有钱，所以软硬件环境、医疗服务水平自然也要高一些。公立医院的资源有限，病人数量又多，来我们这里求诊的病人预约后要轮侯一两个月是常有的事情，病人的怨言当然很多了。我们虽然也对这样的状况深感遗憾，但这是制度问题，不是我们这些力量微薄的医生们所能左右的，我们和病人都是棋盘里面的棋子，同样是受制于人；所不同的是，我们总是很容易设身处地的为病人着想，理解和同情他们，而病人却很难了解我们的感受。社会上经常有人讨论这样的问题，“在新加坡，是公立医院好还是私立医院好呢？”要我看，对于病人来说“You pay what you get”，而对于医生来说“What you paid is what you lost”。

瑞典的医疗制度同新加坡有所不同，算是全民医疗福利。每个公民每年的首1100克朗的医药费需要自掏腰包，其余的就是国家完全支付了。1100克朗折合人民币虽然也是一千多块钱，但相对于瑞典人的收入水平和消费水平而言（5到10克朗只够上一次公共厕所），只是笔很小的钱，所以基本上就算是彻头彻尾的公费医疗了。但是这样的免费医疗体系同样是饱受民众攻击的众矢之的，原因也主要是轮侯时间太长的问题。举个例子吧，在瑞典，昂贵的IVF治疗（在瑞典的价格是大约10万克朗，相当于10万人民币）是免费的，但平均轮侯时间为6年，很多经济情况尚可的病人等不下去了，就花钱去邻近的挪威、芬兰和英国做了。一般性的医疗服务的效率也是极其低下的，就算是急诊送来的病人，除了命在旦夕的以外，也是要苦等的。

我的邻居，一个八十多岁的独居老人，某日突然托着一个香气四溢的苹果派来敲我的门，她不会说英文，叽里呱啦地对我讲了一堆瑞典语，我听得出她要把那个苹果派送给我，此外还有一些请求。中国人讲“远亲不如近邻”，我也不好立即拒人于千里之外，就把老太太让进我家。我捉摸她要是就想让我帮他修个车、买点东西什么的，我也就是举手之劳。没想到老太太说着说着突然掉起了眼泪，哭诉起某种遭遇了。我苦于跟她语言不同，一时间也没有头绪，只有打电话给我的瑞典朋友求救。老太太又对这电话那边我的朋友哭诉起来，我的朋友后来向我转达了她的意思，事情的由来是这样的：老太太3个月前上楼的时候摔了一跤，膝关节受了伤，她的家庭医生帮她预约了我们医院的骨科检查，但是居然要轮侯6个月。这几天，她的关节肿胀的很厉害，疼痛折磨得她整夜无法安眠。她说她早就知道我是那所医院的医生，想求我帮她看看。这可真是为难我了，我也不是骨科医生，况且我觉得她至少也要先做个X光片看看，不是我这么看两眼就可以了事那么简单。我挺同情老太太的遭遇，决定帮帮她，尽管这么做有点不合规矩。我打电话给我的一个骨科的师哥，请他帮忙给这个老太太看看。瑞典人是不惯于做这种破坏规矩、制度的事情的，一般情况即使是熟人也会拒绝的，但师哥欠我个人情，他们做人体超重状态骨质变化试验的时候，曾拉我去做样本。做这种试验很不爽，要先被扔进离心机中转个七荤八素，再作一堆所谓“无损”的检测，极少有人愿意捧场的，我的参与就算是卖了师哥一个天大面子。师哥犹豫了一下，就答应让我午休时间带老太太去他的办公室。简单的检查过后，师哥拨电话到放射部门去问可不可以安排老太太做检查，被告知没有time slot了，我只得再次出马托人情找关系，后来找到一个当年一起实习的姐妹把这件事解决了。

就这么个简单的小故事，透视出瑞典医疗体系的很多问题。这样的现状之下，社会大众对整个医疗服务的积怨很深，虽然多数人可以理智的看到犯错的不是医护人员，而是这个社会制度，但仇视医护人员的人也不在少数。几个月前，我开车去外地办事，在途中的一个油站加油，油箱加满后，我去交钱，随手掏出来了一张我们医院员工独有的一种印着医院标志的信用卡，没想到老板娘看见这张卡立即变了脸色，大声叫骂起来，把我轰出了油站，还把那张卡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泄愤。我不识瑞典语，也听不懂老板娘叫骂写什么，但他脸上的怨愤我还是读的懂的。总之，“医患矛盾”也不是咱中国所独有的，似乎也跟医疗是不是公费，患者要不要花钱没关系。

顽皮狐狸

第十四节、岛歌

爸爸周末来看我，带来了一台卡拉OK机，晚饭后我们一家人坐在电视前唱歌。我爸很喜欢唱歌，颇具专业水准，他还有一个优势：多语种抢攻地盘。这一次，爸爸除了在Teo和阿姨面前展示了几首他个人的经典保留曲目，又带来了一首新歌，由夏川里美原唱的《岛歌》。爸爸唱的很投入，动情之处，眼泪竟然潸潸而下。我们听不懂歌词，理解不了歌里的深意，只觉得是一首曲调婉转的日本歌曲，但那天晚上，爸爸给我讲了一个跟这首歌有关的很长的爱情故事，而故事里的主人公正是我的爷爷、奶奶和我的爸爸。

1、爷爷篇

爷爷去世的比较早，并没有在我的记忆深处留下太多痕迹，我对他的事情所知不多，更不要说情史了。我只知道爸爸的生母是个日本人，而我现在的奶奶虽然养育了爸爸，跟爷爷之间却并没有夫妻关系。

故事要追溯到半个多世纪以前了，爷爷那时在东京大学读书，是个年轻英俊的中国留学生，学业好，家境也好，颇能得到周围日本女生们的青睐。在这些女孩子中有一个从冲绳来的漂亮姑娘深深吸引了爷爷，她是个贵族外室所生的私生女。这个在乡间长大的女孩子既有种乡土味道的天真纯朴，又是个有着浓浓的书卷气的新派大学生，她喜欢唱冲绳的小调，喜欢骑自行车去乡间的田野晒太阳，喜欢缠着爷爷念唐诗、画国画……但这段婚姻遭到了来自双方家庭的阻力，爷爷只得带着她辗转来到了中国，这对苦命的小夫妻却同样不能为爷爷的家人所容，爷爷无奈再次带着奶奶远赴异乡，两个过惯了养尊处优生活的阔家子开始了乱世谋生的生涯，父亲就是在那段时间出生的，他出生后不久，爷爷跟奶奶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失散了。心急如焚的爷爷四处寻找奶奶的踪迹，几乎跑遍了两人一同去过的所有地方，因为怕身边带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很不方便，爷爷就请了一个家境贫穷的农妇帮忙照顾爸爸，这个人就是一手抚养爸爸长大的人——我的奶奶。

爸爸小时候，爷爷对他很严厉，在家只对他讲日语，他还手把手教爸爸写日语、看日语。爸爸那时对于学这些东西很抗拒，总是哭闹，爷爷就对爸爸怒吼：“学不会，以后见到你妈妈怎么办？你好好学，等你长大一点儿，爸爸就带你去冲绳找妈妈！”爸爸就噘着嘴小声嘟囔：“不学日语，不去冲绳找妈妈，我要阿姨！”爸爸从小管奶奶叫做“阿姨”的，对他而言，有了眼前这个给他做饭、做衣裳，哄他睡觉的阿姨就够了，他不明白为什么爷爷还要带他去那个叫冲绳的地方找妈妈呢？但是后来爸爸还是在爷爷的打骂之下学会了日语，却一直没有机会真的跟着爷爷去冲绳找妈妈，直到文革以后，爸爸早已成年，才终于第一次陪伴着老父站在了那个叫做冲绳的地方，但却始终没有找到他的生母。

爷爷对于爸爸的生母是饱含着深情的，他一生再也没有爱过和拥有过别的女人，只是几十年如一日地跟一张他跟爸爸生母的合影厮守着，陪伴他的只有回忆，那张照片也是他最珍贵的收藏。爸爸十岁那年的一个深夜，家里的房子失火，匆忙之间，爷爷只顾着从火堆里抢出了这张照片，倒是奶奶拼了性命背着爸爸跑出来了。据我妈妈回忆，我出生后不久，爷爷特地坐了火车来看我。他站在床边，一边儿俯首端详着我，一边儿从怀里掏出那张奶奶的照片，嘴里喃喃的重复着几句日语。爸爸后来告诉妈妈，爷爷一直在说：“像不像呢？长得像不像呢？……”

八十年代初，爷爷终于得以成行，带着爸爸踏上赴日本寻亲的路。只是几十年岁月如梭，物是人非，人海茫茫，上哪里找故人呢？回来之后，爷爷的心死了，人变得更加消沉，几年之后就病故了。他和爸爸生母的故事很象《岛歌》中所唱的那对情侣，远隔重洋，生死茫茫。

2、奶奶篇

奶奶是个农村妇女，目不识丁，嫁了个解放军，但婚后没两年就死了丈夫，只剩下个女儿相依为命。婆家嫌弃奶奶命不好，把母女俩儿撵出了家门。奶奶带着女儿到城里找短工过活，后来就接下帮忙照顾爸爸的活儿。爸爸跟奶奶很投缘，奶奶从小带着他，渐渐有了感情，舍不得分离，就一直把爸爸带在身边，爷爷后来索性在家里收拾出一间房子给奶奶母女住。

爸爸十岁那年的大火中，奶奶从火海中背出了爸爸，却没有来得及救出她的亲生女儿。爸爸那时候已经渐渐懂事了，从这件事以后，爸爸就改口管奶奶叫“娘”了。爸爸说到这里，竟然有些抽噎了，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世纪，爸爸依然深深地感激奶奶。爸爸时常说：“读书多了也会让人移了善良的本性，中国的工人、农民才是最纯朴、善良的人群。”奶奶就是属于这群人，她讲不出经天纬地的大道理，却能做出令人敬佩的大事情。

爷爷始终是那个热火朝天闹革命时代的边缘人，为人又耿直，就显得更加格格不入了。爸爸当然也是要受牵连，有了这样的出身，有了这样的父亲，他几乎也成了前途无望的边缘人。这一次又是奶奶为爸爸解了围，她带着爸爸跟爷爷“划清了界限”，爸爸成了烈属的养子，由此获得了宝贵的机会继续他的学业。

1965年，爸爸要去北京读大学了，奶奶赶在爸爸走之前给他做了两双鞋，用尽所有的积蓄给爸爸置办了全新的行李，还买了一件棉大衣。临行前，奶奶嘱咐爸爸：“别要组织上的补助，把名额让给班里条件更不好的同学吧，娘按月给你寄伙食费。”那时候奶奶一个月的工资是20块钱，爸爸学校里每个月收16块半的伙食费，奶奶每月给爸爸寄17块钱，其中有五角零花钱，剩下的3块钱就是奶奶自己全部的生活费了，她的生活有多么拮据是可想而知的。

爸爸说：“你奶奶身上有一种令人敬佩的韧性，她总是那么坚强、勇敢，我常常想，这世上可能没有什么事情能打垮她。”爸爸去北京念大学后，通信成了联络他们母子感情的唯一途径，奶奶不识字，总要求人给念信、回信，很不方便，她于是报名参加了扫盲班，半年就学会了拼音和几百个字，到爸爸念第二学期的时候，奶奶已经开始自己写信给爸爸了。

奶奶如今年纪大了，但依然身强力壮、精神矍铄，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牵挂着爸爸、妈妈和她的“皮猴儿”。因为我的爸妈和我常常在世界的三个不同的角落各忙各的，奶奶也是辗转于我们三个人之间，特别是这几年我游学在外，抽不出太多时间回国探望她，奶奶就常常不远万里的来看我。奶奶一生要强，万事不愿假手于人，因为怕影响我爸妈的工作，她每次长途飞来看我都不要爸妈接送。这个年近九十岁的老太太就这么独身一人多次远赴欧洲，东南亚，今年我到了美国，奶奶又决定长途飞来美国跟我们团聚，欢度春节。

奶奶的到来不仅温暖了4g的心，似乎也融化了密歇根厚厚的积雪……

顽皮狐狸

3、爸爸篇

爸爸的童年记忆中，除了和奶奶共处的生活以外，其余的大半是不太愉快的。除了爷爷生硬刻板的家教以外，爸爸也由于有了一些日本血统而饱受歧视，常被周围的玩伴欺负，他们还给爸爸起了个十分耻辱的外号“日本三儿”，其中“三儿”是个后缀，来源于“瘪三儿”之类的街头恶语。爸爸于是变得很自卑、很沉默，总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独来独往。闲来无事，他会花更多的时间读书和学习。到了读初中的时候，爸爸已经是远近驰名的好学生了，只是因为家庭出身不好，依然不为主流所认同，始终是人群里的边缘人物，他几乎交不到朋友。但也就在这个阶段，爸爸认识了妈妈，妈妈是工农子弟，跟正苗红，在班里算是年纪比较大的女孩子，又是团支部书记，成绩也好，在爸爸眼里算是个大人物了。妈妈的性格很爽朗，为人也很正直，有几次爸爸被班上几个工农子弟冷言奚落的时候，妈妈都挺身而出，为爸爸伸张正义，讨回了公道。爸爸当然是很感激，心里渐渐对妈妈有了好感，他回家偷偷跟奶奶说：“我们班里有一个大个子女学生，人特别正派，我以后找对象就要找她这样的。”奶奶也没多想，笑爸爸：“你才十几呀？就想要小媳妇了，没羞！”爸爸后来跟我说过：“我13岁的时候就觉得你妈以后肯定是我媳妇，绝对跑不了！”

那时候奶奶带着爸爸过活，一个人支撑的家几乎穷得吃不饱饭，供爸爸念书实在太吃力了，念初中的爸爸决定放弃上高中的打算，初中毕业就报名参加高考，考上就念大学，考不上就进工厂当工人，给家里挣几斤口粮。爸爸笑着说：“我那时候跟你奶奶说，‘娘，我想当个钳工，当钳工（粮食）定量最多了，顶一个半干部呢！’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几十年后，我的女儿也居然告诉我她想当钳工……”说到这里，爸爸笑了起来。

文革前一年，初中毕业的爸爸参加了高考，几分之差让爸爸跟他的理想——我的母校——擦肩而过。爸爸到今天还有些忿忿不平，他摇着头说：“我真的怎么也没有想到，我跨不进的门槛就被你那么轻轻松松的迈过去了。我从来就没见过你这个一刻也闲不住的‘泼猴’读书，念高中的时候也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你的勤奋不及我的十分之一，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呢？”

爸爸深知奶奶的辛苦，从不敢轻易花费一分钱。他初到北京的时候很想去看看天安门广场，又舍不得花钱坐公共汽车，就决定徒步从学校走去。他们学校在海淀，大概就是今天的中关村那一片儿了，距离天安门广场还颇有段距离呢。爸爸一边走一边问路，走了一阵，低头看见自己脚上穿着的奶奶新做的鞋，怕走这么远的路废鞋，就把鞋脱下来装在挎包里，赤着脚继续走。寒暑假爸爸为了省下回家的火车票钱，也常常偷着扒货车回家。奶奶跟我说起过爸爸的一段英雄往事，他用奶奶寄给他的路费，托同学从上海买了一件女式棉大衣，然后揣着这件给奶奶的礼物和自己身上仅有的1块钱上路了，辗转坐了5天火车回到家里，一到家就跟奶奶说：“娘，家里有多少馒头、窝窝头？你都拿出来给我热热，饿死我了！”那是爸爸生平唯一的一次一口气吃了5个拳头大的馒头还外加3个大窝窝头的经历。

第十五节、致Dr. N的悔过书

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这么快就落在别人的手心里，一落千丈成了您刀俎之下的鱼肉，那样的情势之下，我的愤懑不平自不待言，有很多乖张之举，要敬请您见谅了！现在诚挚的向您忏悔我的以下罪状。

第一条，没能紧遵您的医嘱控制饮水量。我有一晚实在腹中饥饿，难以成眠，就半夜溜出房间，偷偷在走廊的投币冷饮贩卖机上买了10杯热巧克力果腹，真是罪大恶极。虽然我事后加服了利尿剂，没有因次产生什么严重的后果，而且我也在第一时间向您坦白交待了，但我还是有罪的。另外问一句，您没收我的那些硬币究竟还会不会返还呀？

第二条，六根不清静。您曾经一再嘱咐我要宁静淡泊的，但那天当我在窗口看见楼下花园长凳上坐着的那个帅哥时，我还是没能自律，偷偷溜下楼去找他聊天了。这医院的建筑布局迂回曲折，您又鲜少给我机会进行有益身心的户外活动，以至于我回来的路上不辨方向，迷路了，害您操心，真的很抱歉！但平心而论，帅哥疗法确实有助于缓解症状呀，建议您在今后的工作中重视和推广这种大有裨益（且无明显副作用）的治疗方法。

第三条，自导自演恶作剧一出。当时没能理解您为了防止我私自出逃而下令锁我房门的良苦用心，巧舌如簧地以预防卧床引起下肢静脉血栓需要活动为理由，骗取了您的信任，您刚给我开了门，我就一溜烟地窜出去了，还故意在您面前做了个前空翻。虽然我确实是故意跟您开玩笑的，也料想到您会有点吃惊，但您居然会晕厥，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是真的没有想到。您年纪大了，虽然既往健康，但受了这样的惊吓也是极端不利的，万一您出点心脑血管意外，或者摔伤了，我也肯定会追悔一生的。而特别令我感动的是，您在那样的情势下居然还没忘批评我做了“突发性动作”，其实您是多虑了，这个动作我从小就会，熟练演习了二十多年，从未失误，对于观者您来说算是“突发”，但对于执行者我来说则是蓄谋已久的。窃以为这个动作对于预防下肢静脉血栓还是有一定作用的，但鉴于它有一定的操作难度，不适于在您的其他病患中推广。

第四条，居心叵测的帮您排演“Active Day”的演出。其实当您提出请求让我帮您们心内医生排个表演节目的时候，我就有意要恶搞一通。挑出了几位医师中最五音不全的一位模范孔庆祥的姿态演唱由杜德伟原唱的《脱掉》，再由您们几位年老发福的医生表演T台猫步，还安排几位用整齐划一的步伐伴着歌曲的节奏边走边脱制服。您们的表演服装搭配我也是唯“丑”是用的，长款白袍在性感的长毛腿、运动鞋的衬托下，充分凸现了几位男医生动静皆“不”宜的气质，还有随着各位轻快的脚步而若隐若现的运动短裤的轮廓，也是笑倒台下众生的性感杀手锏。虽然这个节目成功地为您们部门夺取了本年度最佳表演节目的荣衔，但几位医生大半辈子建立起来的威望和光辉形象，恐将毁于一旦。请您们看在大赛颁发的高额奖金的份儿上宽恕我吧，阿门！

生病的那段时间，4g我确实作恶多端，所以要在此痛心疾首的写下这篇悔过书，我也确实太不听话，给您添了很多麻烦，我再次恳切地为我的种种恶行向您诚挚地道歉，鞠躬ing…

顽皮狐狸

第十六节、爱上一个外科医生

我的爱情理念其实也不复杂，没有那些身高、体重、学历、收入……的条条框框，基本上只要是个正直善良、身心健康，有个正当职业的华人就具备了基本要素，如果臭味相投，再加上一点儿缘分也就成了。但我一直不希望找个同行做伴侣，倒也不是怕“同行是冤家”，主要是觉的医生这个职业实在太忙碌、自己已经很忙了，要是另一半也这样每天忙得见首不见尾，就没人顾家了。而且做医生的风险大、压力也大，做久了毁身体，周围上了年纪的同事、师长身体都不好就是明证。但命运还是跟我开了个玩笑，我掉进了一个外科医生的爱情漩涡，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我居然还跟着他来到了这个冰天雪地的小镇安家，洗尽了铅华，做了他身后的“全职主妇”。

1、买房篇：

他买的房子距离他的工作地点150公里左右，每天往返车程将近3个小时。诸位是不是有点纳闷，为什么要买这么远呢？我也很奇怪，其实他工作的城市房价还要更低一些，他则是神秘兮兮的说：“大家常开玩笑说外科医生的家里只需要两个设备：床和电话，别的东西买了也是摆设，统统没时间用。要是再住在离医院很近的地方，估计连床都不用买了！”我暗自感叹，这个家伙真是够狡猾了！但是房子远了，也不见得就能躲清闲，一样是起早贪黑的忙活。

2、洗手篇：

我们家的洗手液选择是很考究的，一律是高浓度酒精的配型。他洗起手来可是一丝不苟，我觉得要是再给他准备一桶消毒液，他就可以穿戴上台了。我们争论过洗手时间的问题，我觉得在家里日常洗手，把洗手液涂满双手并让其停留10到15秒，然后冲洗、烘干即可。但在他那里，这个标准就大大不同了，他说：“既然是在家，那就定个双手搓洗50次的宽松标准吧！”我真是不敢苟同，我的一个朋友也笑说：“你要照他那个标准洗下去，肯定会变成白骨精的！”我们两个于是各自执行各自的标准，求同存异，和平共处。早晨赶时间出门的时候，我们同时下楼吃饭，有时我都吃完了，他才刚洗完手，真的！绝无半点夸张！

3、青春永驻篇：

他笑着问我：“你知道我青春永驻的秘密是什么么？”我不解，他接着说：“日光是导致皮肤衰老的一大恶源，我要不是特地出去度假晒太阳，根本没机会让我年轻的肌肤衰老呀！”看他那自恋的样子，我哈哈大笑起来。他认真地说：“真得耶，我要是不说，谁能猜到我的年纪呢？”我粗略的估计了一下，他每周在医院工作的时间绝对不少于70小时，每天都是起早贪黑，两头不见太阳，周末也常常要去医院忙活。

4、万里姻缘口罩牵：

在我们相爱以前，他曾单恋我很久，有一个口罩见证了他的那段不光彩的历史。

我们第一次真正面对面是他给我做例行体检，尽管在那之前他已经偷偷注意我将近一年了，但我对这些都全然不知。我们见面后，我没有半点尴尬，因为对我而言他就是个陌生的男医生罢了，但他可没我这么平静。

那些琐碎的检查中有一项乳房触诊，我在屏风里脱了上衣等他，他跟护士一边说话一边戴手套，护士问：“Dr. Teo，你带口罩干什么？”

他回答道：“……嗯，我可能有点感冒了，呵呵……”

护士又问：“那么你怎么现在才戴口罩？上班前就应该戴呀？”

他笑了笑，“刚才忘记了！好了，开始吧！你进去看她准备好了么？”

后来检查的过程，我也没有什么特殊印象了。他后来回忆起那天的情形，笑着跟我说：“你不知道，我紧张死了，好像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在妇科实习的菜鸟一样，听见你在屏风里面脱衣服的声音，脸都红了。怕被护士看见，趁她不注意匆匆抓起了一个口罩戴上了。结果她还一直追问，弄得我尴尬死了。后来检查的时候我也觉得好奇怪，怎么手套明明是绝缘的，我却有种触电的感觉，心跳得好快，耳朵都红了，因为怕被护士和你看出来，只得匆匆结束了检查，之后又懊悔，觉得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好亏呀！哈哈……”

我气的作势要追打他：“你这家伙，真是斯文败类呀！职业道德哪里去了？”他拉住我，很认真地说：“冤枉呀！我不是大色狼啦，对别人，病人就是病人，我当医生都十多年了，再漂亮的病人都见过，即便是那个Miss American，我也没半点感觉的，只有对你会这样，我发誓，真的！我后来都有把当时戴的那双手套和口罩留下来作纪念哦，可惜这次搬家的时候不晓得那双手套跑去哪里了，但口罩还在哦！我要一直留着它，你想看看么？”

我笑起来，对他说：“不必了，我要是你，这么丢脸的事情肯定藏在心里，记载着这么耻辱的物件，我也肯定是藏之名山、束之高阁了！要是让你的女病人们知道了这件事，看她们不吓得跑光了才怪！”

他突然洋洋得意地说：“你尽管去告诉她们好了，她们才不会相信你呢！对她们，我就是个很有风度的专业医生啦，这点自信心我还是有的！”

5、同床异梦篇：

夜半时分，我正在梦境中攀爬一棵奇异的果树，树上结了很多令我垂涎欲滴得五彩缤纷的果子，我努力的向上爬，很快就要触及一颗碧绿色半透明的果实了，我心里乐开了花……

突然，耳边传来他的一声断喝：“吸引器，快一点！”

我惊醒了，睁开眼，绿色的果实消失不见了，眼前只有熟睡的他。我叹了一口气，他在梦中居然还在工作，真是同床异梦啊！我暗自感叹着，翻了个身，想接着睡，他突然又厉声说：“你怎么回事！视野这样了，你没有注意到吗？！”

我半夜三更被他扰了清梦，本来就有点不高兴，这个家伙居然得寸进尺，教训起我来了。我捉摸着要不把他的气焰杀杀，我今晚就别想睡了。我于是也厉声对他说：“自己处理！”

他又含含糊糊的嘟哝了几句，就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天，他手下的一个年轻医生因为想吃我烤的奶酪蛋糕，就搭他的顺风车来我家取。我和男友邀他小坐喝茶，随便聊了起来，我说起了男友梦中手术的趣事，那个医生笑起来：“真的么？Dr.Teo台上严厉是出了名的，我们都很怕他，原来他的软肋在你这里呀？”

6、良医与庸医

这几天降温，连降大雪，他白天在医院偶遇一个旧日师长，就穿着短袖跟人家溜去天台聊天。当天晚上回来就开始发热，我笑他未老先衰，这么容易感冒。他也难得老实的接受我的批评，信誓旦旦的说等感冒一好就要加入我的锻炼计划。我本想劝他早点休息，但他又是吃完饭就忙着写他那些似乎终其一生也写不完的病历，直到深夜。

第二天一早，我逼着他吃了碗麦片做早餐，然后开车送他去医院上班。路上他也一如既往的闭目打盹，我打算把车停进车库后再叫醒他，却没想到车刚停稳，他就推门出去，扶着车身呕吐起来。我看他不舒服的样子，就劝他回家休息，我知道他今天没排手术。他笑着拍拍我的脑袋说：“笨小孩，没排手术就不干活了么？拿移植来说，术前、术后才是看本事的地方，台上的东西玩不出花样……”

我知道拦不住他了，就不再纠缠，“那你在前厅歇会儿也好，一上楼你肯定就忙得一刻不得休息了，我给你买杯热果汁喝。”他没说什么，跟我一起走进医院，在前厅找了个角落的椅子坐下来，我走向饮料机投币买果汁。等我回来的时候，他正在接电话，我默默坐在他身边等他，他挂了电话，对我说：“我要上楼了，来一个三百多公斤的大胖子，怀疑是胆囊炎，但是没办法做任何影像检查，他的体积太大了，而且既往糖尿病，非常麻烦。我要去看看，这个病人我可能要亲自做，呵呵！运气真好，这个手术做漂亮的话，可是在下面人里建立威望的好机会！果汁我不喝了，等一下可能就上台了。你等会儿跑步别太累，开车回家也要小心！”我答应着，看着他站起来，精神抖擞的走向电梯，眼睛里充满了神采，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疲态。

那天他又是很晚才回来，连大衣都没有顾得上脱，进门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望着我可怜兮兮的说：“能给我杯热水么？”我倒了杯热柠檬汁给他，他喝了几口才又说：“今天累死了，那个胖子可是把我累死了。我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弄，连缝合和打结都是亲手做的，后来的加压包扎也是我们3个男医生合力，大家还是都累得手软脚软，真是不得了！后来我又安排大家轮流给他换药，每5小时一次，呵呵，他们几个恐怕连杀了我的心思都有了！但是除此外，还有什么办法呢？患者太胖了，很容易脂肪乳化，又有糖尿病，伤口要格外留心、及时处理的……”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很烫，他把手覆在我的手背上说：“没事啦，有点发热，但没有很不舒服。你们给我留晚饭了么？我整天没吃东西了，饿死了！”我叹了口气，转身去替他准备晚餐。在客厅看电视的奶奶也注意到他的气色不好，听见他说还在发热，就责备我：“臭皮猴儿，你怎么不好好给你男人看看病？他还在发烧呢！你快点给他找点儿药吃呀！真是庸医！……”

我突然觉得有点愕然，倒也不是为奶奶骂我是庸医，我问心无愧，昨天就嘱咐他多喝水、补充VC和多休息了，感冒发热也没什么好办法。但奶奶这句无意间的话，却给我一些思考。我所爱上的这个男人，毫无疑问算是个不错的外科医生，专业上尽职尽责、无可指摘，但他真得算不上一个做丈夫的好选择。他的热情、时间、精力甚至于健康都奉献给了他的事业，所能分给家人的、分给自己的部分是如此的少，跟他在一起真地会幸福么？

顽皮狐狸

7、年纪青青不识字，太可怜了！

奶奶一早起来就坐在客厅里的高背摇椅上翻看我特地给她订阅的中文报纸，但今天她其实不只是在看，而是在大声读报纸，这让我很差异。我走近才看见老T正盘腿弓腰地坐在奶奶的摇椅旁边，两手托着腮帮子，做认真聆听的样子，他正好占据着我们家大狗Pound平日里常常蹲踞着的位置，Pound则是不忿的在他四周溜达，时不时地发出两声郁闷的低吼。奶奶念完了一大段关于中国召开人大会议的报道后停下来，望着我说：“你男人真可怜，年纪青青不识字，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我那时刚端起杯果汁喝了一口，奶奶这句话一出口，我差点被呛着，我们家的大医生居然被奶奶当作文盲同情起来了！老T抬起头，挤眉弄眼地说：“4G，你可不能撇下我不管，奶奶说的对，我不识字，一个人很可怜的！”

8、秀才遇到兵

早就听说中国的富豪官绅不得了，手头现金多的估计盖茨都要折腰，最近还真叫男友碰上了一个。

他手下最近来了个财主，特地送儿子到美国做肝移植，出手也不凡，他们医院虽然驰名，费用也不低，那个男孩子根本就没有保险，本来很难被医院接受的，可财主老爸一来就先预付了100万美元，于是乎医院领导就把这个聚宝盆交给了我男友。他照规矩召集治疗团队的医生们跟男孩子的监护人谈话，却没想到这个本来非常标准化的医疗程序被此大款弄了个天翻地覆。大财主一进门就气势不同，非要带着收手下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男友以保护病人隐私为理由要保镖们离开，几个保镖就差点对他动手。男友脾气很好，好言相劝，最后找了个漂亮的实习生MM领他们喝咖啡去了。他本来以为工作可以开始了，却没想到财主先生一上来就喧宾夺主道：“医生，你快点给我儿子找个好肝，最好明天就换，花多少钱都行......我就一个儿子，只要你今天能给我搞到一个肝，我当场给你500万美元现钞奖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要是找不来，就让你家老小出门小心点儿，哼！”男友越听越郁闷，干这行十几年还从没有遇上过这样的人，只有耐着心好言相劝，但无奈财主颐指气使惯了，哪里把医生放在眼里，声调越来越高，气势越来越盛，意思基本就是：你要是今天不给我儿子找个合适的供体，我就杀了你全家！男友觉得话不投机，就决定结束这次谈话，财主一看没人把他当回事儿，立即大怒，当即掀翻了会议室的桌子，摆出了孙悟空大闹天宫的姿态。男友无奈只好掏出电话报警，财主又红了眼，扑上来想夺走电话，争执中男友的制服被撕破，衬衫纽扣也被拉掉了。别的医生看到这个架势，也都上来帮忙，警察也适时地赶到了，问了几句话，要了会议室的闭路摄像资料，就把财主请到警局问话去了。

男友那天真的很生气，怒气之下决定不接这个病人，准备立即回办公室给领导写信，但路过病房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向里面望了一眼，一个男孩子满脸无助的坐在床边，有个护士正在劝他换衣服，男孩子却死死攀住衣襟不肯让护士动手。护士看见我男友，就跑过来说：“那个新来的男孩子好像不懂英语，怎么办呢？”男孩子抬头看着男友，然后突然啜泣着用中文问他：“你看见我爸爸了吗？他去哪里了啊？”男友的心软了，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帅哥，把新衣服穿起来给医生哥哥看看！你乖一点儿，我就帮你找爸爸回来好不好？”男孩而又哭着问：“医生哥哥，你在这里工作吗？你可不可以常来看我？我听不懂他们说什么，我害怕。”男友微笑着说：“我就在这里工作，你以后每天都可以看见我的。要是哪里不舒服，或者你想要什么东西，都告诉我好了！”小男孩破涕为笑，男友就这样还是成了他的医生。

晚上男友下班回来，我看见他的衬衣袖口的扣子丢了，他就跟我讲起了这个男孩子和他的父亲。男友说：“我觉得我跟那男孩子很有缘分，我希望这一次可以救得了他，但还要看看这几天检查的结果，希望他还有机会接受这个移植手术，也希望能快点找到合适的供体。别忘了提醒我今晚在菩萨前帮他点香哦！”

其实在我对男友的感情之中，除了爱之外，还有敬重。

第十七节、鸡妈轶事——过招篇

几个月之后，我就会成为一个骄傲的母亲，而这个世界上会多出一个我的骨肉亲人。

无论如何，这个消息在我和老T的生活中还是引发了震动，波及范围之广，是我所始料未及的。我自己的家人这方面还好，我们早就在这个问题上沟通过，爸妈和奶奶都是很开明的人，他们也给予了我很大的支持，但老T家的家庭成员多，情况就显得有些复杂。

我无意与老T结婚，我们两个人的事业没有交点，也没有哪个人可以伟大到完全放弃自己的工作而迁就家庭生活，我们缺乏一起生活的基础，但我们两个人在留下孩子这个问题上的态度是一致的，我们都很爱这个小生命。在关于孩子的抚育和教养方面，我们比较容易沟通，也很快达成了共识，我们将共同享有孩子的监护权并承担相应的义务。

问题比较多的就是老T的家人了，特别是他的父亲，老人家是一个充满着传统观念的人，思想古板、守旧。老T跟他弟弟是关系很亲近的，我怀孕后，他弟弟很快就从他嘴里得到了这个消息，未几，这个所谓的“大事件”也就传到了T的父亲的耳朵里，这下子老人家可是坐不住了。他当天就订了机票飞来美国，弄得我和老T都有些措手不及，不知该怎么应对他。但我们两人都无意欺瞒什么，就坦白的把我们的计划告诉他了。我计划过了早孕期后就回瑞典待产，老T届时会时常飞去探望我和孩子，孩子入学前会主要由我来抚养，等他/她稍大之后，我们会跟他/她一起讨论并选择一个适当的教育地点。T的父亲很生气，他觉得他的孙子/孙女就这么成了私生子女，而且孩子会长期跟我生活，等于是我夺走了“他们张家的人”，这些东西太不可思议了。他的意见是老T和我必须立即结婚，我婚后必须辞职回家相夫教子，做个贤惠的媳妇。老人很固执，谈话间没有给我留下半点转圜的余地，这样的见面当然是取得不了任何建设性的共识了。我和老T都不愿意跟他发生正面的冲突，而我也不可能就原则问题让步，老T的父亲很生气，骂老T是个管不了自己女人的“窝囊废”，还一怒之下从家里搬去酒店住了。

老T是个孝顺儿子，从小到大从没有这么忤逆过他的父亲，但他也不愿意因为他父亲的原因逼迫我，对我，他力求保持君子风度，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他很明白，所以也无意让我在事业上作出这么大的牺牲和让步。那一晚，他一直跪在楼下的菩萨像前流泪，我的卧房在楼上，所以我并不知情，还以为他跑去医院加班了，但奶奶的卧房在楼下，她看见了。那天老T的父亲上门，奶奶虽然没有出面，但她在家里，也大概知道谈话的内容，奶奶挺看不惯老T父亲霸道的态度，又见T这么难过，就动了侠义心肠，决定亲自出马跟老T的父亲好好谈谈。

那天下午，奶奶率领着老T和我去饭店跟老T的父亲喝茶，奶奶是长辈，老T的父亲再生气也不好拂了奶奶的面子，只得准时来赴约。奶奶一上来就对他说：“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长辈，本来是不应该插手管孩子们的这些事情了，孩子都那么大了，不是我们能做主、该做主的时候了，但既然你来了，还非要问他们的事情，我也就不得不说上两句。你家的小全（T的小名）是个好孩子，读书好、工作认真，对你也是孝顺的，我也很喜欢这个孩子，挺希望他和我孙女能走到一起，但能不能举案齐眉、白头偕老还是要看他们两个的缘分，这些东西强求不得。这两个孩子都挺上进，能各自熬到今天这个份儿上，两个人都是吃了苦的，你是看着小全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你肯定明白他；我呢，也是看着我孙女长大成人的，她一个女孩子家，不靠父母，自己一个人在那么老远的地方念书、工作，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底子，也不是哪个不相干的人说一句话就抛得下的。现在的年轻人，读书多，眼界高，心思也大，不是我们这些老人家能看的懂得了，我们上了年纪的人要惜福，也要宽心，管不得的事情就要看得开。再说，自己家的孩子要自己疼惜，要多为孩子们着想，多支持他们，别让他们为难。”

老T的父亲铁青着脸听了奶奶的这段教训，也明白了奶奶的意思是说让他别管我的事情，这点他大概也不好说什么，就接着说：“他们两个大人的事情我可以不管，但小孩子呢？生下来就这么没名没份，这是不行的，我要把它带回我们张家任祖归宗！”奶奶还是不急不徐得回应：“这教育子女的事情，我看还是父母亲力亲为的好，不要说我们老人家岁数大了，精力不济，养不好孩子，我看单就是教育这方面，我们这些老人家也是不行的。你我才读了几年书，学了多少文化？！两个孩子都是念书念到头了的人，他们可比我们强多了，大家都指望着一辈要比一辈强，要是我们带孩子，岂不是退回去了？我们这点知识，能给孩子教什么？现在的世道，光是吃饱穿暖可不行，带孩子最要紧的是教育，要多教知识才行，我们老了，落伍了。至于孩子是跟着爹还是跟着妈，我看主要还是看看两个人谁的时间多、精力充沛，小全是个医生，到点儿就要上班，平时也是医院随叫随到，他忙不忙你肯定知道；我孙女虽说也忙，但她是当老师的，有课、有实验就去学校，其他时候就可以在家干活，不蹲点儿、不坐班儿，陪孩子的功夫还是要比小全多。再说我们也不是说就把孩子独霸了，小全是孩子的爹，你是他爷爷，我们也挺欢迎你们常来看孩子，等孩子大点了，我们也可以带着孩子去看你们。大家多给对方留点余地，留点体面不好么？”

老T的父亲后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很生气地对老T说：“我今晚就走，以后你的事情我再也不管了！”我偷偷在桌子下面用手指向奶奶做了个V形的手势，感谢她这段滴水泼不进的高论最终帮我解了围。晚上老T去机场送他父亲回来后跟我说：“奶奶太厉害了，平时真是看不出，九十多岁的人了，讲起话来那么清楚，道理也明白，给我爸碰了个大钉子呢！他这回真的被我气坏了，肯定要很久不理我了！”

顽皮狐狸

第十八节、鸡妈轶事——我与鸡爸爸的故事

我是想要孩子了，在去年经历了很多事情之后，在几次划过死亡的边缘之后，我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其实太不完整。很久以来，我追求学业、追求事业，为此我远离了故土、亲人，也没有给自己机会去经营感情生活，那时候总有种恐惧困扰我：我居然没有一个家，没有成为一个女人，没有自己的孩子，如果生命停泊在这里，我会留下多少遗憾呢？于是，心门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钻进了我生命中第一个男人，我也热切的期盼着能拥有一个孩子。

我的小宝宝不是意外而来的，它是在我的苦心经营之下幸运的在我体内悄然发芽的宠儿。我和男友都是负责任的成年人，我也没有遭遇到任何性侵犯，所以并不像海女儿所猜测的那样，要孩子这个决定是我很久前就做了的。对待生育问题，我的态度是：每个成年人都有权利选择要或者不要孩子，但这个选择应该是在怀孕之前做；当小家伙已经开始在妈妈的身体中成长，那么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如何保护和尊重这个生命了。胎儿再小，也是生命，每个人的生命权都是平等的，父母、医生、这世上的任何人都没有权力蔑视它的生命权。这种看法在很多中国人眼里来看可能有些惊世骇俗，于法不容，但却是我一直以来所秉持的医学伦理观。

我和男友同居之前，已经签署了一些书面的文件，对我们两人的财产、权限、义务和可能拥有的孩子的抚养问题都有了明确的定义，也算是未雨绸缪了吧！我是个非常自信的女子，我相信自己有能力抚养这个孩子，而且自己自立多年，心智也算成熟，我坚信自己会做个称职的母亲。我的男友也是个成熟的男人，我也相信他会尽力扮演好他的角色，一个孩子父亲的角色。我们两人没能走向婚姻，这一点可以说非常遗憾，有头发谁还愿意当秃子呢？就像我之前提到的，我们两个人的事业完全没有交点，老T是个医生，他跟我回瑞典，就必须重头考执照、实习、驻院、做专科fellow，这个程序至少也要耗上七八年，而那个时候，他已经错过了一个外科医生最巅峰的状态，是退休的时机了。我是搞军事方面的研究的，想干我的本行，在美国几乎是自掘死路，也无半点儿前途可言了！既然我们根本没有生活在一起的可能，那么婚姻就只会是桎梏，我们都还年轻，何苦折磨自己呢？选择分开，是给双方广阔的生活空间，是给两个人的未来生活一线生机。

对于孩子而言，拥有父母的关爱最重要，这远比父母的婚姻头衔要实际的多。生活在父母婚姻质量低下家庭中的孩子，其实要比单亲家庭的孩子更可悲。我和老T，尽管并不是夫妻，但我们都会尽力的分别、甚至是一起为它营造一个和谐的家庭生活气氛。而我的孩子呢，其实并不能算是单亲宝宝，它还是有爸爸、有妈妈的，只是他的父母不生活在一起，不是每天都可以同时出现，跟它耳鬓厮磨罢了，但他一定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两个人爱它胜过自己生命的人。

第十九节、鸡妈轶事——鸡爸爸的早孕反应记

我决定花一些笔墨来写写鸡爸爸最近的状况，呵呵，他的反应比我那些落了俗套的早孕反应有趣多了！

我是差不多怀孕第6周告诉他这个消息的，鸡爸爸的最初反应是一筹莫展。看得出他很关心我和肚子里的小鸡，但又对我要带着小鸡离开他这个现实感到失望。他一个人半夜三更的在楼下的跑步机上跟自己较了一整夜的劲，然后黑着眼圈去上班，下班回来也避开我，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天。到了第三天，鸡爸爸一反常态的按时下班回到家里，并主动要求观摩一下我硬盘里保存的几个我们医院的手术录像。我挺费解，这些录像是我下载观摩，平常闲来无事的时候看看，温故知新，以准备每三年一次的执照renew考试。手术都是经典段子，对我们这些别的专科的菜鸟来说，看看还可以长点儿见识，拿给老T他们这种每天操刀的行内人看就毫无新意可言了。老T平时也没有对我的这些储备萌生兴趣，今天一反常态，我就默默地坐在旁边揣摩着他的心思。老T看得有点出神，显然不是全神贯注，看着看着居然对着屏幕流起眼泪来了，让我很诧异。他突然问我：“你们的工作语言都是瑞典语么？”我愣了一下，回答他：“多数情况是的。”老T突然说：“如果我再年轻10岁多好！我想我会跟着你走的，可是现在，我没有勇气这么做了……”这大概是第一次，老T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很多早孕的女人情绪波动会比较大，但我家的鸡爸爸居然也是这样。这不，前两天还愁云惨雾的他，这两天又精神抖擞、神清气爽起来了！我的眼线之一——老T手下的一个医生今天打电话给我说：“Dr. Teo这两天心情很不错呢！你们家有什么喜事了么？”我有点不解，他接着说：“他这几天看起来很不一样，天天请大家喝咖啡。今天早上手术后，他还得意地在手术室里模仿李小龙的样子摆了几个武打动作，逗得Monica阿姨（器械护士）从椅子上笑得翻倒在地上了。我们都觉得他跟平时判若两人，下午我去他办公室叫他开会的时候居然听见他在吹口哨，太不可思议了！Dr. Teo不会是中了彩票了吧？”我也听得大笑起来了，难以想象我们家那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大医生在手术室表演截拳道的样子。

老T的床头日常都放着佛经，是他每晚催眠用的法宝，这几天鸟枪换炮，一本很古旧的《产科学》披挂上阵了，据说那还是老T当年本科时候的教材。老T每晚抱着这本书自娱，尽管不务正业，却看得不亦乐乎，那天看到兴头上，居然拿着一粒大米跑来跟我说：“我们的孩子现在应该是这么大了吧？”我看他那一本正经的傻样子，真是笑死了！

我是一向心高气傲惯了，最反感家人揭我的短儿——皮包骨头！老T平时表现良好，没跟我在这个问题上过不去，这几天他却一反常态的挑剔起我了，说我太瘦，不是宝宝生长的“肥沃土壤”。我这样被鸡爸爸嫌弃，心情大坏，鸡爸爸后来也良心发现，现在嫌弃我已经为时晚矣。种子都已经播下了，而且也已经在我这片贫瘠的土壤上发芽，现在懊悔还不如亡羊补牢。我家鸡爸爸于是积极主动地登陆了庖厨重地，一向茹素的他居然为了我亲手做起了各种肉类、荤菜。我曾经偷窥他在厨房做饭的样子，他把材料摆上案头后，会提着刀闭目默念一段佛经，然后才动手，举止古怪，还有些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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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公斤？卖糕地！！！猴干？

奶奶让人敬重，又倍感温暖

鸡爸爸屠宰前念佛经，临时抱佛脚

顽皮狐狸

全是真人真事哦,一路走下来很不容易...

如今,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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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还没完吧，继续呀

顽皮狐狸

没空写.天天带学生来了.小俩口一下字米国,一下字瑞典.

孩子一周左右就空中飞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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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明白怎么鸡爸爸从新加坡到米国了？不是在新加坡大有作为的么？

顽皮狐狸

鸡爸爸本来就有美国执业医师牌照,为了小公鸡和鸡妈的将来转战米国了.

xixi.